莽子顺窗户往外看，见是县吏的县吏大城子，是专门负责他们这几个村徭役的，忍不住狠狠地呸了一口口水。
乡东的地几乎都是李家的，修乡东的水，好处都落到李家的头上，他们却是一丝一毫都捞不到的。
当然，这么多年他们也早就都习惯了，李家是本乡豪强，与县里的诸位老爷们关系都极好，哪一次修路，修桥，修粮仓，乃至修水利，不都是发动他们这些黔首去给李家无偿干活儿，他们这些贫苦百姓的地是种是慌都无所谓，反正李老爷的地必须得年年好收成。
呸！
再看那大成子，狗屎一样的东西，就知道吃拿卡要的烂人。
看看人家开封府的郡吏，一个个的多好，不但没遇上过有敲诈勒索的，甚至还在推行什么微笑服务呢，据说，开封现在是由御史台和东厂同时执法，除了查贪污，还查大额财产来历不明，甚至还接收市民投诉，只要有市民投诉胥吏到东厂去，那些胥吏不死都要被扒层皮。
相比之下，这特么算是什么玩意。
然后冲出去喊了一嗓子：“给多少工钱一天啊。”
“工钱？你们疯了吧，这是徭役！难道你们敢抗徭么？不过，李大善人好心，他说了，愿意由他自己破财，供尔等的饭。”
人群中好一阵沉默。
却是突兀的，有一人鼓起勇气道：“秦王殿下说了，从今以后，凡朝廷征徭役，不管是府衙还是县衙，都必须给工钱，两京三路地区，每日工钱不得低于八十文，且必须供应食宿。”
“对，没错，这是秦王殿下亲口说的，你们哪个朝廷，哪个衙门，他比秦王还大么？”
“老子刚给秦王服了徭役回来，每日一百文包食宿，你这徭，难道比秦王殿下说的话更好使么？”
那大成子大惊，勃然大怒之下猛的就抽出了宝刀，大喝一声：“哪个王八羔子在说话？出来！狗一样的东西，进了一趟开封城，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么？我看看谁，对老子这么大的意见？怎么，天子脚下，尔等还敢造反么？来啊，我看你们谁敢，站出来，跟爷爷练吧练……”
说着，却是，突兀的感觉胸口一痛，一低头，一支羽箭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直接插了上来。
“入伱娘，你们……你们真敢动手啊。”
然后乓得一声折下马来，倒地上不动弹了。
一名身上背着弓箭的少年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用匕首噗呲一刀又杀死了他的马，道：“老子回来一趟，是跟爹娘告别的，明日就要回开封，开发区陈记马具店，说好了要招我做学徒，临走之前，我把这烂人弄死，就当是为乡亲们做的贡献，你们谁要是愿意跟我一道去开封，上来，咱把这马肉分食了。”
说着，却是干脆利落的给马放血。
这人莽子认识，叫小兔子，爹死妈亡的货，但今年其实才十三岁，居然就敢杀人，而且杀完人之后居然还面不改色的分马肉，让莽子一时间很是震惊。
此时听他这么一说，立时便有些热血上涌，就要抬腿迈步，上前分食马肉，却被自己媳妇死死地拉住不让他动。
“别冲动，你都多大了，怎么还那么不成熟，还那么莽，你以为你还是十四五岁啊。”
莽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收了脚步，再去看，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出来与他一同分食马肉的，还真就都丝毫他那么大的半大小子，几乎都是十五岁左右。
这帮小孩子们也不生活，就这么把马肉一块一块的切下来，蹲地上就啃，直啃的满嘴满脸都是血，却一个个很纯真的在笑。
不知怎的，莽子居然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搂着媳妇就回屋了。
当夜，几乎无人入眠。
然而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看到外面突然有了火光，不一会儿，又变得嘈嘈杂杂，竟然还有人敲锣。
莽子连忙出门去看，就见一匹高头大马之上，一人身穿纯白的铠甲，后面的一根绳子拴着一串的……人？
都被锤得烂了。
“李老爷，这大晚上的，您这是作甚。”
马上之人冷哼一声，轻轻一敲胸铠，将马朔在这些百姓的面前依次扫过：“听说你们这些贱人想去开封？还敢杀我的马？特意给尔等叫醒，就是为了让尔等看看，背叛我的下场！我看你们谁还敢走？给你们脸了是吧，告诉你们，去开封的官道早就被爷们给封上了，谁也别想走，谁要是走，他们就是下场！”
说罢，手下族兵居然直接往这些已经遍体鳞伤的孩子们身上倒上火油，燃油一把火给点了。
听着那几个都是半大小子在火焰中的惨叫，这位李老爷却反而笑得愈发的疯狂。
人在乱世，自然也就不那么在意法度了，即便只是一些地主豪强，也难免沾染上了五代以来军人行事愈发残忍的习性。
冲天的火光，刺耳的哀嚎，桀骜的狂笑之下，所有人都是沉默的，但却谁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低下头不敢看。
而李老爷，却是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我知道，这次去开封服徭役，你们都长了见识，呵呵，甚至秦王殿下，还分给了你们兵刃，怎么，你们留着兵刃是要造反么？呵呵，秦王，他也是开封的秦王，而这儿，老子才是规矩，听明白了么？”
“来人啊，去，把他们的兵刃给我收了，谁敢私藏，谁就是造反的反贼！”
说着，这李老爷的一众狗腿子纷纷拿出袋子来挨个收缴，也是巧，第一个就收到了莽子的面前。
“兵刃呢？拿出来。”
莽子没动，就这么梗着脖子看着他们。
啪的一个嘴巴子扇在莽子的脸上：“我让你拿出来，私藏军用兵刃，知道是什么罪过么？按大宋律法，可以弃市了。”
莽子依然梗着脖子看着他们。
“雅荷？莽子你是要造反是么？”
然后，莽子回屋，取来钢刀，却是猛的出鞘杀了出去，噗的就是一刀砍翻了一名李府家丁。
“此剑乃秦王所赐，剑在人在。乡亲们，你们想想秦王赐予尔等兵刃是为了什么，秦王殿下要给咱们好日子过，这帮狗日子不许，他们凭什么不许，他们凭什么不许！他们不许，就跟他们拼了啊！！！”
一时间，原本沉默的乡民们，居然一同暴动，无数的武器纷纷拿了出来，却不是上缴的，而是拔出来砍人的。
“剑乃秦王所赐，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杀了他们，只有杀了他们我们才能去开封，去开封我们才能有好日子，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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