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馥转不开目光，怔怔地回望，明眸凝诧，于那一抹白的消失之处。直到檀静玉的手弹了一下桌上的玉盏，轻轻一笑，她才从那奇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慕容馥回过头，泼墨的长发微微波动，就像是黑夜中的海浪。她轻抬眉睫，细细看他，他眉宇间清逸含笑的神情，透着轻松与闲暇。
天下没有任何女人不贪恋这样的笑容，带着清逸、干净、潇洒与自信。
尽管心中千回百转，尽管那一抹夜中之白挑起了她的深浅心事，但她在看着眼前的笑容之时，瞳心只余温柔。
因为慕容馥看到他清雅的眸底，是只为她点染微亮的柔光。
慕容馥深深盯了他半晌，忽而一笑，眸心几分心事折入羽睫深处，只余留一抹温柔，细细密密透出惑人的微光，轻声问道：“你邀他？”
檀静玉看着她那朦胧里清魅的眉眼，蕴着勾魂夺魄的美，淡笑道：“有些人值得见一见。”
慕容馥问道“刚才你们动手了？”
檀静玉道：“是。”
慕容馥道：“你觉得他修为如何？”
檀静玉垂眸思量，片刻之后，眼中掠过了一丝极深的笑意，指了指黑幕之月：“像它。”眼中一点神秘，更加勾起她的好奇。
慕容馥眼中有惑，道：“是深不可测还是遥不可及？”
檀静玉道：“这两者，我认为区别不大。”
———东西一旦遥不可及，便会逐渐深不可测；人一旦深不可测，就会越发遥不可及。
慕容馥心底却有些迷糊了。
檀静玉轻轻扬眉，笑道：“还未问你，今日你怎会出现在那林苑之中？”
慕容馥失落道：“我本想找我妹妹，却见他跟一个神秘男子说话，心中有些奇怪，才在外面迟疑了会。后来虽然被她发现了，我本是想直接上前，只是……”
檀静玉定定看她，目光似能穿透人的心思，接过她的话，愧道：“可是却被我扰了。却这般说来，全是我的不是，害你不能与你妹妹相见……”
慕容馥手捂上了檀静玉的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眉梢眼底尽是温柔，道：“不是的，今日见到你，我亦是欢喜的，听到你跟我说……”
兴许是方才那几口酒化做了烈烈暖意烧在五脏六腑，叫她觉得脸上微热，她双靥微红，浓睫半垂，乌墨似的眼线勾着黠魅，语声几分羞涩道：“你能与我说那些话，我很高兴。”
因为从来没有人跟她说那样的话，那种刹那间的悸动与情意缠绵，慕容馥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感觉到，她没有办法不承认自己动情。
稍许不见动静，她自睫毛底下觑他一眼，双靥透出一抹异样的嫣红，俏皮模样尽落檀静玉眼底。
檀静玉一手握住她捂在他唇前的手，另一手的手指宠溺般地刮过她的脸颊，道：“原先只道你慕容馥豪气洒脱，竟不知也有这般小女儿态的一面。”
慕容馥半眯了眼睛，唇角掠开笑意，曼声细语字字清柔道：“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我觉得我也不应该例外，而且，是在你面前。”
檀静玉五指收拢，手底流过温冷的触觉，可他嘴角的那一丝笑意却越来越深。
慕容馥丹唇微微扬起，道：“你还想继续在这眀家住下么？我觉得，眀家是个是非之地。”
檀静玉道：“为什么？”
慕容馥淡淡道：“因为人太多了。人多地方是非总是很多的。”
檀静玉道：“那你呢？”
慕容馥道：“我觉得我应该走了。”
檀静玉眸光一掠，琥珀色深眸波澜涌动道：“走，去哪里？”
慕容馥道：“我知道我妹妹在哪里了，我应该去找她。”
———然后同她一起完成她们想完成的事。
当然这一句慕容馥没有说，她的家仇并不想檀静玉牵扯进来。
檀静玉道：“她在哪里？”
慕容馥纤指轻拂微乱发丝，反问檀静玉道：“你知道苏竹溪么？”
檀静玉略带诧异，点点头。
慕容馥道：“我今天看到我妹妹跟他坐在一起，武林大会上。”
檀静玉明白道：“你的意思是说，找到苏竹溪就能找到你妹妹。”
“是。”慕容馥道：“找一个在江湖上有名气的人，应该就不太难。我本来可以直接去找他的，但是有人告诉我，苏竹溪在大会上便离开了。”
檀静玉道：“我想我知道在哪里找到他。”
慕容馥坐直身子，目中异彩闪过，一缕笑意悠悠洇开唇畔，道：“真的？”
檀静玉略一沉吟，唇角不为人知地一紧，从慕容馥的角度看去却像在琉璃灯光下形成了一弯好看的轻弧，过了片刻，方听他才道：“只是那个地方，不容易进。”
慕容馥看着他，急切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檀静玉淡淡道：“蝴蝶谷。”
银月如勾，无声移转，已入夜半时分。
月华如练，清照长夜，树宁风息，难得的好夜。静水流淌，拍打石沿，随着水流，发出轻巧的击打声，让人浅醉。
空气中渗着薄薄的凉意，浸入骨子里。
秋夜是多的孤寂的，但孤寂的不仅是秋夜，还有秋夜的未眠人。
男子身着素白里衣，广袖暗纹，衣领敞开，锁骨清晰入眼，肤质白皙露桃色，腰上玉带虚虚一束，便是挺拔身形。兼之长发披散，风韵立显，飘逸绝伦，倜傥风流。
有长案近窗，窗边凉意浸入，男子独自立于长案之旁，提笔润墨。错金博山炉中一缕有幽香缈缈弥散，缭绕长案轻轻落上他的衣襟，却掩盖不了他周身的一缕孤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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