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六等人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了一眼，也立刻跟了上来。
……
随着陆炳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林子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突然，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人钻了进来，躲在树后，探头探脑的左右打量了一番。
那人见左右无人，嘘了口气，才低头去看地上，只看着地上一片狼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扭头就往歙县城中跑去。
他一口气跑到城门不远处的赵家客栈，见到赵义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少爷……死了，都死了……大友先生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赵义林盯着那个伙计，再次确认。
“都死了少爷，几十号人，一个也没能活，好多都被砍的断掉了，砸的碎掉了，死的不能再死了。”那伙计不敢有丝毫隐瞒。
“都死了……。”赵义林有些惊讶，几十人打几个人，居然这么快都死了……，赵义林眼睛中露出一丝惊惧，却又突然笑了起来：“死的好啊！死的好！哈哈哈哈哈。”
那伙计看自家少爷狂笑，不禁有些疑惑的看着赵义林，还以为少爷突然失心疯了。
“你别傻愣着了，去烧些热水，等林同带人回来，便让他立刻洗干净，换身干净衣服，跟我去府衙！”赵义林见那伙计还愣着，笑骂道。
“哎！是的少爷！”那伙计忙去烧水，准备木桶。
“你杀也好，不杀也好，都要落入本公子的圈套！”赵义林得意的想：“你不杀，我就杀你，你要是杀了……哈哈，我就有杀了的法子等着你！”
赵义林在房中自夸了半天，林同终于回来了，赵义林等他洗漱干净，把血衣烧了，把见血的兵器擦拭干净，放到自家的店门出售。然后，赵义林便带着林同，来到徽州府知府衙门……
就在林同刚刚回来的时候，陆炳等人也匆匆赶到了雄村。
村口的老头儿见汪直回来，正要打招呼问问汪直山货卖了几分银子，兽皮可有掉价。就见汪直满脸焦急，咬着嘴唇，带着他家的几个客人直往家奔去。
那老头儿愣了一愣，摇了摇头，拄着拐杖迈进家门。
“本来先告诉你，你家来亲戚了，唉，你这小子这么莽撞……不告诉你了！”老头儿愤愤道，嘟囔着，突然站住身子，揉了揉眼睛。
他拄着拐杖，缓慢的转过身，探着头往汪直他们去的方向望去。
“我眼花了？刚才怎么看到他们身上好像有血迹？又打猎了？”老头疑惑的揉揉眼睛，叹了口气，吃力的撑着拐杖，缓缓坐在高高的门槛儿上，叹了口气，喃喃道：“老了，眼睛不行了……”
而这时刚刚冲进家门的汪直，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把眼睛睁开，瞪的眼眶都要裂开了。
陆炳叹了口气，安慰的拍了拍汪直的肩膀，然后看着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脸上，还挂着没来的及收回的和善、谦卑的笑容，就又在脸上覆盖了一层惊愕，一层疑惑，一层痛苦，和一层不舍。
“娘！”汪直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震的陆炳的耳膜有些发麻。
汪直如今才反应过来，那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倭刀的，正是他慈祥的母亲。
这个自从陆炳等人来，就只露过不到五次面的女人，每次露面，脸上都挂着笑容，手里要么是热茶，要么是饭菜，要么是被褥……其它的时间，她都在厨房呆着……
陆炳不太记得她扭曲的脸原来的模样，可是他能感觉到一丝酸楚和凉意。
汪直跪在母亲的身边哭嚎，却没有一滴眼泪，也不敢去碰触母亲的身体。陆炳叹息，他知道，汪直还是不能让自己相信，自己普通却慈爱的母亲死了，自己贫穷却温暖的家，没了……
石头和杨森站在汪直身后不远处，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将汪直扶起来，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他。
刘彪突然走进里屋，拿出一张布单，走到汪直母亲身边，他伸手拔下那把倭刀，然后将布单盖在汪直母亲的身上，盖住了那一张揪心的面孔……只可惜，盖不住那洇透出来的血色。
汪直直愣愣的看着刘彪的动作，当他看到倭刀从母亲的胸口拔出的时候，他颤了一下，当他看到眼前的母亲变成布面儿的时候，他突然爆发了：“娘！不要走！”
汪直伸手要去掀开布单，刘彪将他一脚踹倒！
刘彪将那把沾血的倭刀，放到汪直的身边。
“用这把刀，为你母亲报仇……”
刘彪语气淡淡的，因为他曾经承受过的痛苦，胜此千倍……
当然，每个人心中，自己亲人的死，才是最痛的。
汪直呆呆的看着那把血刀，他突然从内衣上撕下一条白布，系在头上，然后一把抓过倭刀，就要往外冲。
没想到，刘彪并没有放过他，正对着他的脸，一拳将他轰倒在地。
“报仇不是靠冲动，而是靠冷静。”刘彪面沉如水：“冲动，只会要了你的命。”
“我不怕死！”汪直捂着脸，抓着刀，凶恶的喊道。
“可是你母亲怕你死……”刘彪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可话语，却击垮了汪直的所有气力。
汪直呆呆的跪坐在地上，看着那被鲜血洇红的了白布，终于流下了眼泪。
“我也失去过亲人……三次……”刘彪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还失去了曾以为关心我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愤怒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你想报仇，就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报仇，怎么才能把仇人的头祭奠母亲面前！”
汪直傻傻的听，傻傻的想着……
他突然惊醒了一般，手脚并用的爬到陆炳面前跪了下来，咚咚咚的磕头。
陆炳叹息一声，将汪直强扶起来：“你不用如此，我一定会帮你的。”
汪直面露感激，大声道：“陆大哥，只要你替我报了仇，我就把命卖给你！下半辈子为你牵马坠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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