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像是想要从她身上挑出点毛病来似的。
幸而天寒地冻,慕容紫自不会刻意穿那些露肤的衣裳,里里外外将自己裹得如个雪球,密不透风。
莫说从她穿着上挑刺,就是拿刺往她身上扎,怕都扎不到实处!
片刻,贾氏才缓声道,“皇贵妃娘娘言重了,老身等都是黄土掩到了脖子的人,不拖累这大好河山都是万幸,倒是娘娘常伴皇上身边,当时时将己任铭记于心,切莫有负皇宠,还有两宫太后的期望。”
她的己任为何?
莫非还需要她鞭策皇上以天下为重任么?
那……每日督促楚萧离上朝这件算不算?
还有萧忆芝和关怡对她有什么期待?
慕容紫茫然得很。
对着眼前这位老态龙钟的国夫人,只好勉强颔首,以为这一关能够就此打混罢了。
谁知那墉国公夫人司徒氏,又由着自家长媳搀扶上前,语重心长的提醒,“老姐姐,言多必失。”
仿佛在奸妃面前,说多了不该说的话。
今儿个这宫门你便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命都要丢在这里。
贾氏挑了挑银白疏淡的眉,佯作不解,“此话怎讲?”
得此一问,司徒氏当即滔滔不绝道,“朝堂上,慕容家有宰相与吏部尚书坐镇,边城有镇军大将军坐镇西境,便是汶州商贸贵地,亦多得观察使大人慕容慎治理有方。”
她看似恭敬有加的望了慕容紫一眼,“慕容家一族显赫,皇贵妃娘娘身为嫡女,有出类拔萃的兄长在前为榜样,如今身为帝妃,地位尊贵,怎可能做出辱没门楣之事?老姐姐的话多余了,多余了。”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鞭打吖,还把她家老底都浅显的掀了个遍。
站在略后面的慕容娇脸色也垮下来了,随时要发作的模样。
――两个装模作样的老妇,什么不好学,尽学着自家老爷在朝中倚老卖老的丑态,拿到后宫里来卖弄!
当着那么多人,纵使是她们逾越在先,慕容紫却也不好发作。
树大招风,素日里都被背后议论成了习惯,她还在意?
这会儿她要是端出娘娘的架子出言反驳,反倒会落得对老臣家眷不敬的坏名声。
慕容娇气是一定的,掀老底的时候,大哥二哥家轮着说了一遍,她却被生生忽略干净,当她不存在?!
慕容紫将小姑姑的反映尽收眼底,暗中无奈轻叹。
用以眼色暗示两位嫂嫂,陈氏和王氏当即将想上前辩个黑白分明的慕容娇阻拦下来。
继而,她微微笑,对面前的两位国夫人好言道,“二位夫人德高望重,所言都是为了本宫好,谈何区分能言与不能言?本宫入宫不足一载,自是有许多不足之处,时而两宫太后也常对本宫与以教诲,慕容家之名不能折损,浩荡皇恩更不能负,本宫理当尽心竭力。”
“那就请皇贵妃娘娘先恕老身不敬了。”
贾氏对她的说话很满意。
遂,真的拿着鸡毛当令箭,满口道是‘忧国忧民’,不客气的训诫起来――
“依着老身看来,皇贵妃娘娘自入宫后,有两罪。其一,不当罔顾祖制宫规,独占皇宠。其二,身为帝妃,理当以为皇家开枝散叶为己任。这又与其一相关紧密,娘娘乃慕容家嫡出,老身相信,娘娘必然知道何谓‘可为’,何又谓‘不可违’,断不会做出不合礼教之事,老沈亦深知此话逾越,罪加一等,却不能不说!娘娘,往后,还请三思谨慎。”
话罢,贾氏低首弓腰,一副等死的凛然形容。
在她身后,无数双眼睛看着,均为她提了一口气。
这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可再顾及麓国公劳心劳力一辈子挣下的家业,确是能够让她卖这一回老。
慕容紫自知贾家的底细,她表情未变,心里冷笑。
好啊好,只差没明说她是只霸占东华殿,却不下蛋的母鸡了!
柔和的笑意挂在面庞上,她道,“麓国公夫人忠肝义胆,何罪之有?古来忠言逆耳,直臣请奏国君都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更有训: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宫并非是那不讲理之人,既然麓国公夫人今日已做‘直臣’,不若再出言告知本宫,本宫当怎样做,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呢?”
她的话,说得更加不客气!
向来后宫由皇后主事,慕容紫将麓国公夫人比作古往今来的直臣,她自己不就是国君?
哪怕立政殿那位,哪怕两宫太后都不会打这般大不敬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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