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傲青笑了笑，抿紧的唇角有一丝暗香看不懂的意味。
那是一种凄冷的弧度，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清。
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些年来，他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每当夜深人静对窗独眠的时候，也是相思煎熬最甚之时，抑制不住的，脑海中总会不断的浮现她的音容笑貌，每思念一次，发现枕边空荡荡，巨大的空洞感越是狠狠地袭击一次。并且，白日里对思念的压制越深，夜晚思念便越深，已经到了一种饮鸩止渴的地步。
“他对你好吗？”他无限感伤的问。
虽然，从她的身体状况，从她那满溢幸福的表情上，他已经知道答案。可是，总有不甘。内心却又是矛盾纠结，他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可是，却又害怕听见她说幸福，因为，那样便是代表，他最后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很好。”她淡淡的回答。
如不是狼牙山一事，她会毫不怀疑，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很好——”
他怔怔的重复一句，黑色瞳孔有光芒也有阴晦。
他该为她感到欣慰，还是该为自己感到凄凉？
“六哥，容姨，她过得好吗？”进来的时候，暗香就已经发现，宫中似乎没有妃嫔，也不见容姨的踪影？如果六哥知道她回琳琅的消息，相信容姨这样小心提防自己的人，也一定是知道了的。可是她们进宫已经半天，却不见她踪影，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冷傲青原本柔和的面容，却在这一瞬间僵硬不少，眸光中含摄着精寒，“香儿怎么会突然想起她？”
“如今琳琅，她执掌凤印，万万人之上，如何能不好。”
执掌凤印？
暗香垂柳一般的细眉揪了揪，心底那面平静的湖面，像是被人用乱棍搅动乱痕潋滟，再不能平静。依照琳琅宫规，后宫之中，皇上若是没有嫔妃，凤印便由太后执掌。六哥，终究还是没有婚娶吗？
“她也知道我们回来了吗？”
如今，六哥是手执天下兵权，已经稳坐琳琅江山。不比当年，政局动荡不安，容姨应该不会再计较她的身份，再对她有所顾忌了吧？只是前尘旧往，对她，心中还留有一份惊怵。
冷傲青望了望暗香，也知道她是对母妃有所顾虑，抚慰似的淡定笑道：“香儿就放心的住在景花苑吧，六哥敢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你和两个小外甥的。”
暗香被冷傲青识破心事，倒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螓首，只露出脸颊两片酡红，就像风中摇曳的绝世芙蓉一般，冷傲青身子一僵，心底有什么在瘙挠着。好不容易，才忍下心底那不断上涌的悸动。
“六哥，我想今夜回冷府住。”
娘亲知道她已经回了琳琅，一定站在门口急切的等着她，虽然如今已是盛夏，不会有吹冷风的顾忌。可是，让娘亲站在门口苦等，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是想见姨娘吗？”他的声音轻柔如风。
“娘亲现在一定在焦急的等着我们。”暗香点点头，若不是两个小家伙也着实是累了，她是恨不能立刻就出发的。
“今夜，你们就留在这里吧。西厢房里只有两间房，怎能住下你们这么多人。姨娘，我已经派人去接，估计也快入宫了。”
暗香没有想到，六哥竟然已经安排好了一些，不由吃惊道：“娘亲快要入宫了？”
冷傲青笑着点点头，“将省亲之物送去冷府时，我便让人接了姨娘来，这时候估计是要来了。”
暗香激动地从木藤椅上站了起来，瞧着六哥的眼中满是感激。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依旧这样默默的为自己付出，这一份情，不能不让她感动。
“如果感激六哥的话，就在景花苑住下吧。”他似乎已经从她的激动中瞧出端倪，玩笑着道。
他的笑容那样亲和那样温柔，一下子便将她拉回那一日在宰相府，并肩坐在青草地上，齐看云卷云舒时的心情中，隔阂的迷雾在瞬间消失殆尽。一股暖流在心田中，来回荡漾。
“六哥——”
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水漾的眸中有着深深的感激和歉疚，他这样的深情，却注定要被她辜负了。
“你有妃嫔了吗？”她主动的挑起这个话题，不能再逃避了。
冷傲青看着她的眸中，忽然有寒流一闪而过，低笑摇摇头，正要开口，却被暗香打断道：“六哥，找个你爱，也爱你的女人成亲吧，香儿不愿意看见六哥这样孤独。”
是的，孤独。
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方才他眸中的那抹清寒，不正是孤独的吗！一种孑然一身立于喧嚣尘世中的孤独，那样的清寒而寂寂，心忽然有种深深的揪痛感。
他的眸光更加的凄冷，深深的与她对望良久，才道：“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能打动我的心了。如果找个不爱的女人成亲，那我只会更加孤独。”
暗香深吸一口气，心中悲寒更甚。
“走过去，是片天。这句话，六哥还记得吗？”暗香收回视线，投向无际的蓝天中，喃喃道。
“当然记得。”他点点头。这一句话，他怎会忘记？那是在狼牙山上下来后，他安慰她的话。那时候，她就像个受伤迷路的小麋鹿一般，教人看见就心疼，却要在姨娘面前强装无事。那时候，他便对自己说，将来一定要迎娶她过门，好好的爱护她，决不让她受半分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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