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狱卒看了一眼夏八，示意她快些。
夏八点点头，跟着他往里走。虽低着头，但眼睛总止不住往其它地方瞟几眼。牢里头光线昏暗，空气中夹杂着一股难闻霉味儿。
她没往前走一步，身子两侧的监牢里就有人往她身上看，各种各样的人和各种各样的眼神。
夏八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与前头的人相隔更近了些。狱卒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只是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脚踹在牢门上，“吵吵什么吵吵！想死了不成！”
夏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周遭的牢犯已经识趣儿地收回了目光。
狱卒把夏八领到一个一扇牢门前，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扒拉了一会儿找出了一把，把门上的铁锁打开。
“大牢内所关都是朝廷重犯，小娘子要说什么就快些说。”
“嗯。”夏八温顺地点点头。
狱卒或许是看着夏八这么乖顺的样子，也没有再恐吓她，把人放进去后就在不远处等着。
夏八踏进牢内，整个牢里就只有一扇很高很小的窗，用来透气，四周黑漆漆的。空气中还弥漫着腐烂臭味。
牢中人好像是发觉有人进来了，怯生生地抬起头，往夏八的方向看去。
夏八看着蹲在角落的赵卓然，一时间脑子里闪过许多念想，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了。不过几日余，眼前的人却浑然变了个样子，头发杂乱打着结，衣服皱巴巴的，脏的不成样子。脸上的表情是恐惧而麻木的。
要不是她今天特意来看赵卓然，她一定认不出来他。
赵卓然看着夏八一步步走向他，干裂的嘴唇蠕动几下，最后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卓然兄，你……”夏八蹲下身子，与赵卓然平视。她伸出手，想去触碰他。
可赵卓然下意识地避开了她。只有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直定定地注视着她。不过眼里毫无波澜，看着有些瘆人。
“卓然兄，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出来了，你相信我们。”夏八勉强地对他笑了笑，浑不在意地收回手。
赵卓然突然间就觉得鼻子很酸，他想说话，他努力地张开嘴，努力地想让自己发出声音，可这该死的声音它憋在喉管里就发不出来。
“……啊…啊哑……”
他面目狰狞，额上的青筋暴起，他的手突然抓住自己的喉咙，一下一下地抠紧。
“住手！”
夏八一把抓住他的手，他仍然止不住乱动，近乎自虐一般地想发出声音，而出来的却只有喑喑哑哑的嘶鸣。
“……啊……啊啊……”
夏八强硬地制住他的手，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赵卓然，我信你。”
赵卓然仿佛一瞬间卸了力一般，脑袋重重地砸在后墙上，猩红的眼眶，仿佛要滴下血泪。
昏黄的光线，模糊了面庞，安静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
“不是我……”
“嗯，我知道。”
有的时候流言蜚语要比真枪实刀的杀伤力更大。
夏八从牢里出来，刺眼的光线让她一瞬间眼前失明，她底下头，静默了一会儿，又重新朝前方走去。
于此同时，赵家那边也炸开了花。伍淑雯坐在院子里坐立不安，她抓起桌上的杯盏猛地就砸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旁边的丫鬟就吓得瑟瑟发抖，伍淑雯不常发脾气，她的性子较之其它的官家小姐不知道要好的多少。
但往往是这样的人，突然发起脾气来了，才叫人害怕。
“大娘子莫气，主君只是爱弟心切罢了，一时才误了大娘子的好意。”桂嬷嬷给洒扫的丫鬟递了个眼神。
“哼！我看赵文清倒是对我厌烦的很呢。”伍淑雯冷哼一声，并不想听桂嬷嬷的劝。
“呸呸呸！大娘子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要让老太太听去了，估摸着又要给你立规矩呢。”桂嬷嬷扶着伍淑雯的手走到香榻边。
“要老奴说啊，大娘子刚刚不该跟主君吵。”桂嬷嬷接过丫鬟递过来的一模一样的新茶盏，放在小桌上。
“我与他吵？分明是他自个儿想找茬，我算是看明白了，当初说什么对我一心一意、什么他主外，我主内的鬼话，统统是假的！他那父母兄弟可比我要重要多了！”伍淑雯刚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她收到自己爹爹的消息，好心提醒着他，反而被他一顿凶。
“大娘子这话就说的过了，主君他这么多年来对你是什么心，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与主君同届的大人们，那个有咱们主君身边清白？”
桂嬷嬷看着伍淑雯，“主君这些年来对大娘子你绝对是一心一意，那是我们这些外人都看在眼里的。”
“一心一意有什么用，嬷嬷你又不是不知道……”伍淑雯垂眸苦涩一笑，手轻轻地捂在肚子上。
“叫老奴说，大娘子和主君只是时候未到罢了，大娘子你现在就好好养好身子。”桂嬷嬷一边温言软语地劝说，一边帮伍淑雯捏着肩。
“时候未到，时候未到，这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到！等到文清厌弃我找其它狐媚子吗！”伍淑雯挥开桂嬷嬷的手，脸埋在身边的小案上。她实在是受够了，李翠娇天天明里暗里说她生不了，她又不是个没心没肺的，怎么可能不生气、不伤心、不心急？
她什么方子没吃过，什么药没试过，可就是没点成效，她能怎么办？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翠娇给他张罗女人，有时她甚至想从身边选个贴己的送过去，可每次临到了了又会不了了之。
“大娘子这是气昏了头了，你与主君的情意老奴看在眼里，主君段然不是那样的人。”桂嬷嬷使眼色让旁边的丫鬟把门关上。
凑到伍淑雯耳边，“大娘子莫说胡话了，现在当误之急，是让主君从书院的案子里脱身，大娘子休要忘了老爷的叮嘱啊。”
桂嬷嬷苦口婆心地劝道，她是伍加的老人了，跟着伍淑雯陪嫁到赵家的，所以也最是明白伍璋对赵卓清的赏识，当时在赵卓清还是个举人时，就决心把自己嫡亲的女儿嫁给这么个穷小子。
如今亲自写密信来，可见事态的严重，她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知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赵府已经够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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