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微凉心里咯噔一下，以至于在去看她的路上都心不在焉的。车子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下，抬头一看，诧异道：“怎么是三院？”
勿怪她惊讶，三院是滨城治疗精神病的医院，通常别人骂人都会说“你该去三院看看了”。她没想到唐睿带她去休养的地方会是这里，那是不是意味着新词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一开始去的是疗养院，可看护说她有自残的倾向，归根结底还是心理伤害太大。你不知道，只要有人碰到她，反应很剧烈，又喊又叫。而且总说自己很脏，洗澡要洗很多次，洗得都脱皮了，还是不肯从水里出来。半夜惊醒了就开始惨叫，哭泣，甚至出现了幻觉，开始一个人喃喃自语，总说看见了鬼……”
微凉脸色苍白，她晓得这件事对新词刺激很大，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么严重。比死还难受，而且是替她受过，这让她情何以堪？
“医院里划分了几个区域，有的是轻微的抑郁症，短期住院就行。有的有暴力倾向，那种需要隔离治疗，怕他伤人。新词住后面，你跟我来。”
住院区在后面一栋楼，铁栅栏围得严严实实的。一路在过道上穿行，听到了有病人不停歇地高声惨叫，有躁狂症患者的喋喋不休又吵又闹。最要命的就是哭，惨兮兮地哭，听的人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到了病房前，唐睿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轻轻推开门。她跟着进去，屋子里很安静，地方很大，新词就站在墙那边，背对着他们，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什么。
两人上前了才发现她的手指在墙面上画着什么，边画边喃喃自语。微凉如鲠在喉，想说点什么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唐睿过去叫她，“新词，你看看谁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回头之后并没有什么表情，目光依旧是呆滞的，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陌生人。手指在空中画着什么，这次他们都听清楚了，她在说“泉水”。
“自从她出现幻觉后，就反复说泉水，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暂时自残的现象是没了，但意识忽好忽坏，清醒的时候认识人，糊涂起来就这样，陷入自己的空间。”
“新词……你看看我，我是你师姐。”
唐睿摇摇头，“没用的，曲南风也来过，她发病起来不认识人。”
“她这个样子，就算去了洛城能有什么用？她这么严重，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
“你自己都自顾不暇，告诉你不是徒增烦恼吗？已经病倒了一个，难不成把你也逼成病人？”他宽慰着，“始作俑者已经得到了惩罚，你也别难受了。你们都是受害者，不是你害了她。”
微凉很自责，却不晓得说什么好，回去的路上闷闷不乐。唐睿解释道：“这儿的医护人员对待病人全都特别的温柔耐心，环境和谐静谧，这里的病人得到很好的照顾。滨城这方面做的不错，很多地方治疗病人方法过于残暴。”
她点点头，“各方面的因素，企业做慈善起了很大作用。季氏每年都会抽出很大的一笔款项用于社会公益和福利，回报社会。若是今后有机会，我会为这些病人筹备专项的基金会，希望他们早点好起来。普通的家庭一旦有人得病，一个家怕是完了。”
过去黎曼君在的时候，每次捐助都是上百万。她读书期间还去做过义工，尽她所能帮助别人。
“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找点事情做做呗，不然人都要发霉了。”
“你想自己创业？”他问得心平气和，“太累了，不如做点别的。”
“都一样的，初期都累，你呢？季氏这个情况，你还打算继续做？”
唐睿无所谓地耸肩，“做一天是一天呗，我习惯自由了，在哪里都一样。”
微凉笑了笑：“心态决定一切，人忙碌起来才不会去想有的没的，不会困在困境胡思乱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忙碌可以治疗一切矫情。”
“况且，”她略微嘲弄地一勾唇，“我曾经是傅太太，季氏的经理。这样的身份，滨城哪家公司敢用我。除了单干，没有啥好的选择了。”
“其实，”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还有别的选择的。姐，你想不想离开？”
“怎么又问这个？”她有些无奈，“你怎么老想着带我走？”
“这儿没什么好留恋的，跟我去韩国吧。你会喜欢济州岛的，去哪里重新开始。”
“现在怎么走得了，你看看新词，还有我师姐。”
回去的路上话就更少了，刚到如意馆，小师妹就冲上来：“师姐有人找你，现在在客厅。”
“我？”她疑惑了，“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已经等了好久了。好凶啊，你千万小心。”
微凉奇怪的朝客厅走去，到了门口想敲门提醒自己马上要进去了。结果一看沙发里熟悉的身影，她不禁愣了一愣。
钱多宝明明是特意来找她的，此时她出现，他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大佛一般岿然不动地坐着，表情十分不爽，带着怒意，看到她脸色也没缓和。
虽然意外，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一定是沈修那边已经瞒不下去了。只是没想到他会亲自来这里，而且没有事先通知。她怀疑他是背着他们偷偷找来的，否则他不可能不告诉她。
“钱叔，”她换上笑意，“你怎么来了？”
钱多宝掀起眼皮瞧她一眼，自鼻子里冷冷地“哼”一声：“我不能来？我要是不来，哪天嗝屁了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哪有这么严重，你这是干啥，一张口就死不死的。多不吉利，钱叔，你一个人来的？”
微凉很是无奈，刚走到他跟前，他反而先起身了。一甩袖：“哼，我就不能来，算了，省得碍你的眼，走了。”
“……”
眼看着他果真朝门口去，她忙不迭小跑两步追上，挽住他的手臂：“谁说我不想见你了，这不是意外吗，又惊喜又意外。话还没说上几句呢，你走什么呢。在我这吃饭吧，顺便逛逛如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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