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垂着，车门关着，但江笙依然能感受到寒气，她不由得打了几个寒战。微雨双燕似乎感应到什么，一左一右守着江笙。
“某江南顾氏绣庄少东家顾渊，偶听姑娘哼曲，倍觉熟悉。刚才唐突了，还请姑娘见谅。”
顾渊抱拳冲马车行礼，刚才他的确莽撞了。
“阿满，你如何了？有没有伤到？”
杨燕已经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来跑到车边，拍着车窗喊，江笙心一暖，刚才浑身的紧张瞬间消失，是啊，不同了，已经不同了，她怕什么？
“姐，我没事，刚才和丫鬟们嬉闹，想起了奶娘唱的曲子，瞎哼哼，被这位贵人听到了。想必贵人也听过这曲子，正问我呢。”
“哦，确定没事吗？”
江笙撩起车窗户帘子一角，露出小脸。
“真没事，姐，你快回车里吧。”
杨燕确认江笙没事，但依然警惕的看了顾渊一眼。顾渊长得天下无双，但在杨燕眼里，就是个登徒子。杨燕瞪了顾渊两眼，极为不放心的回了后面的马车。
顾渊沉默，刚才马车里的姑娘和她姐姐说话，已经表达了很明确的意思，她和下人们玩闹，偶然哼起了奶娘唱的歌。
顾渊垂下马鞭，刚才那姑娘是马车里姑娘的姐姐，那马车里的姑娘显然更小，这首歌是他幼时听到的，那时还没有小姑娘吧，这小丫头不可能去江南。
“多有得罪，请姑娘见谅。”
“不敢。”
顾渊让开路，闫齐拍拍车夫的肩膀，马车缓缓前行。走过顾渊身边，顾渊只看到车内影影绰绰三个女孩。
此后一路平顺回到杨家，孔氏迎到二门处，一把搂住杨燕江笙，两眼含泪。之前的糟心事虽然过了，但女儿名声也没了。虽说他们并不觉得什么，但终究是父母之心，担忧女儿以后的路。
江笙江笛在杨家盘恒到天察黑，辞别孔氏，回到江家。
江笙江笛先去槐荫堂给老夫人请安，就见江箐言笑晏晏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小凳子上，江箫倒坐在靠下的凳子上。
江笙不动声色地跪下行礼。
“请祖母安。”
老夫人瞥了一眼江笙，冷冷哼了一声，也不叫起。江笙就这样跪在光溜溜的地上，虽然现在是五月天，但地板上着实凉。
江笙等不到老夫人的示下，扶着微雨的手站了起来。
“没规没矩，上不得台面，让你起来了？”
江笙不看老夫人，自顾坐在靠边的小凳子上，顺便把江笛也拉了起来。
“祖母刚才应了一声，不是让我们起来吗？哦，原来不是啊，那我们再跪下。”
江箐对江笙的强硬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事要换做是她，她是做不来的。
“祖母，孙女瞧着三妹妹带回来很多东西呢，还是三妹妹最孝顺您，您看看，大大小小的包裹这么多呢。”
江箐巧妙的岔开话题，把老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江笙带回来的礼物上，老夫人再次哼了一声，不过脸上倒是缓和了不少。
“土了吧唧的东西，谁稀罕。”
江箫翻了个白眼，很不忿。这些天在家里，祖母都不大宠她，反倒是二姐姐在祖母面前越来越得宠，二姐姐还搬进了槐荫堂，当初她也想搬进槐荫堂的，祖母都没同意。现在二姐姐搬进去了，那以后，祖母的好东西不都便宜了二姐姐。
心里不乐意，脸上就带了出来。江箫不是没和江箐对过招，可是江箐每次都巧妙地化解了，每次都让她吃了哑巴亏。江箫很生气，很憋气。
江笙根本不理会江箫，含笑的冲江箐点点头表示感谢，江箐也笑笑点点头。按照江箐的想法，在江家，江笙是团结的对象。
“王家洼庄子祖母也知道，地偏山远的，产出也不好，不过胜在新鲜，都是我们亲手摘的。还请祖母不要嫌弃。”
老夫人眼皮也不抬，哼了一声。
“祖母既然累了，孙女就告退了。”
江笙起身福了一福，带着微雨要走，江笛也跟着站起来福了一福要走，就听老夫人的声音。
“听说你在庄子上帮别人接生？你一个官家姑娘，闺门之秀，不守规矩，学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想怎样？败坏我江家门风？真真是跟你娘一个样，没一点规矩。”
江笙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转过身看着老夫人。
“祖母这话从何说起，我为谁接生了？我一个小娃娃，见血就晕，什么时候学会为人接生了。哦，我在庄子上倒是救了个产妇，哎，我这也是听从祖母的教养。祖母不是常说，善事常为，长命百岁吗。当时那女人生孩子，我也是想到了祖母的话，怎么就成了接生了。哦，原来祖母平日里教育我们的话都是假的。”
“你——”
老夫人被江笙呛的说不出话来，指着江笙，手直哆嗦。
“四妹妹，当日你没上山，你在屋里睡觉，你从哪里知道我帮那女人接生了？我不知道，四妹妹的想象力竟然如此丰富。你说你害怕，搭乘尹姑娘的马车回府，原来你早早回府，是为了在祖母面前诋毁嫡姐。”
“我，不，我，不是我，我......”
江箫其实是怕江笙的，尤其是江笙和她面对面说话，尤其是江笙漆黑的瞳眸看着她的时候，她忍不住会发抖，江笙这时候的样子，像极了那天拿着刀要杀人的样子。
“搬弄是非，道听途说，以讹传讹，逞口舌之快，四妹妹，罚你抄写《女戒》百篇，你可服？”
“啊，祖母，祖母，我，我不要......”
江老夫人气地直捶桌子，江笙刚一回来，就在她面前耍威风，这，这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老夫人刚要开骂，江箐先开口了。
“祖母，三妹妹说的对。哎，照三妹妹说的，四妹妹没跟着上山，也没亲眼见，这等以讹传讹，光凭自己想象杜撰出来的，可真真是不好。咱们家耕读传家，要紧的是门风，若是传出去，我们江家的姑娘搬弄是非，那往后孙女可怎么出门行走。后日，鲁王妃的宴会，孙女还是不去了吧。”
江箐的话，准准的敲在老夫人的七寸上，老夫人顿时闭了嘴。她现在可是巴望着江箐能和贵人们搭上关系，光大江家门庭呢。
“四妹妹，祖母也同意了，回去抄写吧，抄不完，不能出屋。祖母，孙女告退。”
江笙缓缓走出屋子，走出槐荫堂，江箫愣了半天，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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