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靖坐在西风卫所大帐,他不升帐,不谈军务,只看账本。而且大帐大开辕门,大帐中的情景,外面一目了然。
大伯说的,兵不好带,没有威望,没有军功,兵们不买账。
他不带兵,不问军务,不问操练,只看账本。他就是要让那些西风卫所的兵看看,他来的目的就是军饷。
白先生看得很仔细,有问题的账本放一边,没有问题的放另一边。
梁彪则带人在账外,但凡有兵士来询问,他一一解答。他在军中领着职,论职位,他比王传吉还要高。
兵士们起初不相信,怂恿黄二郎再去查探。黄二郎因为进去过中军大帐,且他和他爹是被石头从牢里救出来的,自认有那么一点点渊源。黄二郎壮着胆子摸到中军大帐前,探头往里面看,就见正中间坐着他爹说的九殿下。还有几个人围着一个先生,先生正翻看账本。
王指挥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明显的心不在焉。卫所的师爷在一边乱转圈,急地直挠屁股。
黄二郎把大帐中的情景说明白,众士兵顿觉有了希望。这可是皇上的儿子,当今九殿下,亲自来查账,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以前朝廷也来人,像模像样的查账,最后不了了之,他们对朝廷来人抱有多大希望,最后就有多大失望。
“二郎,照你说的,王混球着急了?”
“我看着像,他一直往账外看。要是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问话的兵士叫毛小军,他将信将疑,慢慢挪步到大帐前,探头看了一下,又缩回去,回头看看众人,大家都给他鼓劲,他又壮着胆子再一次探头,果然如黄二郎描述的一样,王混球着急了,卫所的师爷着急了。
毛小军飞快地跑回去,喘着粗气把自己看到的说给大家,众人终于相信了。
“我乃正四品明威将军,领京卫指挥佥事。今跟随九殿下查访山西陕西事务。西风卫所军务溃烂,克扣军饷,有被拖欠饷银的,速速报上来,待核实确凿之后,不日补发。”
梁彪两说了两遍,黄二郎已经登记过了,他推了推刚才去大帐查看的毛小军,毛小军犹犹豫豫,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桌上放了几张纸,每一张纸上都写了所属卫、所、堡,姓名、职位、拖欠时间。兵士按照分类,写上自己的名字,所属的堡、所、卫等等,然后写上拖欠的饷银,按上手印。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有第二个,毛小军登记后,又有几个登记。几个之后,被拖欠饷银的兵士都过来了,一个个挨着个的登记。梁彪退后,让黄二郎和毛小军等刚才来登记的前几个人维持秩序,兵士对兵士,最好说话。梁彪只要镇住场面就行。
王传吉焦头烂额,一直往门外瞅,可是就算是亲兵拼了命的跑马,马歇人不歇,从西风卫所到太原,也得整整一天的时间。算算时间,亲兵刚刚才走了一个时辰,离太原镇还远着呢。
王传吉擦擦额头的汗,忽然心生一计。他悄悄挪到账外,他的亲信都在账外伺候,一见主子出来,立刻围上来。
“即刻再派人去太原镇,禀告李总兵,就说九殿下已到卫所。另外让厨房准备上好的酒菜,要快。”
王传吉吩咐完,亲信刚要走,王传吉又喊住。
“去把那两个姑娘打扮打扮,弄过来。告诉她们,伺候好了,准她们回乡。”
亲信点点头,立刻前去布置。
王传吉看着亲信离去的背影,总算松了口气。少年人,正是血气方刚,他就不信拢不住他。
王传吉又转回大帐,赵靖正认真看着大帐桌上的行军图,这是太原镇驻军的布防图,哪里驻扎多少兵,哪里是要隘,布防图上一清二楚。
赵靖不是第一次看布防图,看着看着,赵靖看出了点门道。
王传吉见赵靖对布防图感兴趣,不由的暗喜。
“殿下,容本将给殿下解释一二。”
赵靖点点头。王传吉指着图上的关隘,还有小旗子,讲的头头是道,赵靖听得很认真。
这边,白先生带着石头等人翻看账本,有问题的账本越多越多。
郭同带着人负责警卫,西风卫所到底是王传吉的地盘,他得防着王传吉使坏。
王传吉的亲信颠颠跑过来。
“将军,饭菜已经准备好。”
王传吉闻言大喜。
“殿下,昨夜受了惊吓,今日又急匆匆赶过来卫所,王某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还请殿下移驾偏厅。”
赵靖十分温和地点点头,冲白先生使了个眼色。
“殿下确实是累了,不过,老朽这老胳膊老腿,不想动了。石头,让人把饭菜端过来,咱们就在这大帐用吧。”
石头答应一声,扭身去往厨房端饭菜。赵靖则背着双手出了大帐。郭同紧跟着赵靖,两个人走到梁彪跟前,此时梁彪这里,兵士走一波,又来一波。
来登记的兵士都是被拖欠饷银的,赵靖随手拿出一张看。毛小军,16两,308斤米。牛栓,10两,242斤米。
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写满了欠银,也写了欠粮。
每一张的最后,都有合计,单单赵靖手里这一张上,就写了欠银332两,欠粮2650斤。
赵靖不动声色的把纸放回原处,兵士们看到赵靖,纷纷拱手,赵靖点点头。对黄二郎说道。
“你爹跟着皇祖父打过北戎,你要学着你爹,现在虽然没有仗打,但能把这些欠银登记好,登记清楚,你也是首功一件。”
黄二郎没想到尊贵的九殿下会和自己说话,激动的脸都涨红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一个劲儿点头。
“禀九殿下,小的们一定不遗余力。”
说话的就是刚才溜去大帐查看的兵士毛小军,赵靖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小的毛小军,西风卫东台堡军士。”
“好,很好。你们好好跟着梁佥事,把这些登记清楚。饷银一分不少你们。”
毛小军激动的挺直胸膛,大声喊了一个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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