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垫这么长，专为等着这句话。
白琢仁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笑容，慢悠悠地说：“大哥如果真想要小布，不然就买了他吧。”
林月季不敢置信，这都什么年代了？新中国都成立将近五十年了，还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卖自己孩子的？
顾展鹏也冷笑：“怎么？前脚卖了你儿子，后脚就去警察局报案说我们拐卖儿童是不是？虽然我们是农村人，但是犯法的事情我们是不做的。”
白琢仁那身子是站不直的，刚刚挺起的腰杆仿佛有千斤重，如今松懈了，半靠在门前的石柱上，笑道：“大哥，别急啊。”
“儿子是肯定不能卖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卖的。但是你们能买我的房子啊，只要买了我的房子，户口迁过来，把白小布迁进去，以后他就是你们家的儿子了，改姓改名，我都没意见。”
“从此我也不会再来找他，权当我当年就生了一块叉烧，被我吃了。”
这可不是吃人不是，当着自己儿子的脸，直接说要卖儿子，这爸爸着实不是人。
林月季只觉得心窝子被刀子拉这么疼，比她房子烧了的时候还要疼。
眼睛都红了，指着白琢仁说：“你不是人。”
白琢仁不以为耻，反而为荣，一副您说得都是对的，口上道：“大嫂，我不是人，所以小布跟着我可没什么好结果。你们夫妇慈悲，我就把小布托付给你了。”
此刻的小布已经不哭了，在林月季的怀里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这就是自己的爸爸？
这就是他爸爸。
白琢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唯独对上小布那清亮黝黑的眸子的时候，有了几分失神。
当年他还没沾染上那种东西，也是期盼着孩子的诞生的。
他出生了之后，自己也是满心高兴，很是疼爱的。
不过几年，对他来说已经恍如隔世。
他悄悄地避开孩子的目光，对着顾展鹏笑道：“大哥，你们这外地人，一直租房子也不是一回事，我这买房子还送儿子，多好的买卖。”
顾展鹏笑了，如果不是有太多顾虑，他真的想一拳招呼到他的脸上，打得他后悔生出来。
“你想要多少钱？”
来了，白琢仁心中狂跳，果然没错，钱到手了。
他伸出枯瘦的手，比了个“五”。
顾展鹏不动声色，反问：“看不懂，你说人话。”
“不多，五万。”
林月季只觉得天“轰”一声塌了，他们哪里有五万块？
正要发火，感觉到怀里孩子软软的身子，她又舍不得了。
五万换小布，值了，只是她没那么多钱啊。
顾展鹏冷哼道：“我一个农民，哪里来这么多钱？”
“大哥，别骗我，你这又早餐又快餐的，在幸福里谁不知道你们生意好啊。”
“你既然查得那么清楚，你没理由不知道，我来这幸福里不过半个月，就算给我一台印钞机，我也印不出这五万块钱。”
白琢仁心中叹息，那人猜得真准。
“那你有多少？”
顾展鹏也不想废话，直接道：“加上今天的买卖的钱，我一共只有两万，要就要，不要你就去警察局报案吧。”
白琢仁眼睛在仨人之间逡巡，林月季已经急红了眼，一副想打断顾展鹏，又不敢的模样。
“好，看在你们对我儿子好的份上，便宜卖了。”
这不是白琢仁第一次卖房子了，他是本地人，本来有三间房子，有两间还是带街面铺的独栋小楼，当年他也是低价转了。
如今就剩下自己住的这间老房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了，反正破破烂烂，就看什么时候倒了。
这房子别说卖，就算送别人也不要，如今能换个两万块，他觉得自己值了。
十分熟练地写了转让协议，接过顾展鹏递过来有零有整的厚厚一叠钞票，白琢仁只觉得心情舒坦。
对着小布道：“布布，以后这顾伯伯就是你爸爸啦，你要听话啊。”
又对林月季说：“大嫂，我儿子皮实，你想打想骂，不用留手。”
林月季“嗖”地站起来，指着他说：“这是我儿子了，你给我滚。”
“哎，对，是你儿子了，我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拜了拜。”
白小布睁着大眼，一直盯着白琢仁的身影，直到他消失不见了，也维持原来的姿势不动。
林月季过去搂住他，哄道：“别怕，小布，他以后不能打你了。”
小布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
为了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却把自己轻易抛弃的人；为与自己毫无关系，却对自己掏心掏肺的顾伯伯林伯母；同时也为那终于甩在背后，却终生也无法忘记的梦魇生活。
顾盼听着顾展鹏说完，皱眉。
怎么这么多幺蛾子？
“钱都给了？”
顾展鹏点头，都给了，连明天上午找零的钱都没了。
这种大爱无疆，顾盼这个俗人实在是参透不来。
他们夫妇俩贪早摸黑，好容易赚了一点钱，打算攒着租个铺位的。
顾盼觉得两万块还不够，既然要做了，就应该租个大点的，趁着新风区的商业中心落成，吸第一波的流量。
于是夫妇俩越发节俭了，顾展鹏那擦汗的毛巾，都破了好几个洞，也不舍得换；林月季的鞋跟都掉了，还天天穿着。
顾盼知道他们心中憋着一道气，一定要把灰溜溜离开家乡的阴影，用光明的前程来洗刷。
如今为了小布，一股脑都给了那人，这是什么境界？
傻呗。
在顾盼的思维里，这不是一个必答题，为何不能换个方法呢？
小布抽噎着道：“姐姐，小布不好，我……”
这个时候了，就别说这些话啦。
不过有一件事是要确认的。
“协议呢？让我看看。”
顾展鹏连忙拿出一张纸，递过去。
幸福里双月路28号。
“去看过房子了吗？”
咦，这房子还要看吗？
又不是真买房子。
见他这个表情，顾盼来气，真是靠谱的人个个相似，不靠谱的爹各有各的不同。
房子都没看，就签了，到底有没有这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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