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巍峨华丽，坐落在皇城北边的青石街上。
冬眠苏醒，虫声微鸣，春光透过淡绿的纸窗照进屋子里，给微寒的屋子添了几分暖意。
窗前，青年负手而立，眉心微蹙，不知想什么想得有些出神。
灵犀也没打声招呼，自顾自地走了进来，见着书房的桌案上，摆着一盘板栗糕，便拿一块，塞进嘴里，又把剩下的都端在手上。
板栗糕香软细腻，入口绵甜，灵犀一尝，便知这是六芳斋的果子。
“啧啧啧，三哥府上竟然有板栗糕吃，实在是稀奇。”
灵均儿时爱吃甜味糕点，自打英妃死后，便再没吃过。
连最爱的北疆奶皮酥，也决意不尝一口，也难怪灵犀见到他府上有板栗糕，觉得非比寻常。
灵均横了他一眼，似是他做了什么错事。
灵犀很快会过意来，哈哈笑了两声，凑到他跟前，把那盘板栗糕放在他眼前晃悠。
“这该不会，是我三嫂送的吧？”
灵均冷冷道，“放下。”
灵犀撇了撇嘴，赶忙把那盘板栗糕放回桌案上。
“唉...早说啊，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吃我三嫂送的东西不是？”
他看着灵均的背影，刚想张口，又犹豫了一下有些话该不该说。
灵均的余光扫过他，似乎是看出他有心事。
“有话就说。”
灵犀道，“虽然不知尹皇后这次是安了什么心，却反倒是成人之美了。只是...我的探子来报，说你前两日与二哥在市井小巷中打了一架？”
灵均回过头来，从桌案上拿起一块板栗糕，尝了一口，果然是绵甜可口。
“你消息倒是很灵通。”
灵犀正色道，“三哥，尹家独大，东宫式微，父皇又将官银失窃的案子托付给你，其意再明白不过。尹家的眼睛都盯着你呢，不管是出了什么事，咱们还是不要与东宫正面为敌的好。你忘了，之前他们在江陵府，可是要取你的性命！”
自出生那一刻起，尹家哪一刻不想取他性命？
明里打压，暗里的毒药，毒酒，甚至是像离京这般的追杀，他都不足为奇了。
只是，他曾经从未把公子霄和尹家完全放在一起。
只因他曾经在多年前灵犀高烧的时候，在他们最无助的时候，托太傅捎来过一包草药。
宫廷虽冷，稚子之间的兄弟之情，他倒并未忘记。
如果不是尹家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把持朝政，结党营私，或许，他们真的还能做成兄弟。
像唐闰山这样的爪牙，竟然能在连城嚣张跋扈，草菅人命，截杀皇子，连永乐帝都不敢直接绞杀。
这些年，他们一退再退，却是尹家步步紧逼，得寸进尺。
如今，他不会再让了，包括他所珍视的一切。
他曾经所珍惜的，失去的，以及他未来想要得到的，都不会再让给公子霄，一分一毫。
灵均轻笑，“那也得他们有这个本事。”
冬天过去了，春天已经来了。
春风乍起，搅乱一池春水，世人只见池面的些许涟漪，却不知，水面下已是波涛暗涌。
一缕光透过纸窗洒在青年的面庞，凤眼漆黑如墨，目光锐利如刀锋，无坚不摧。
灵犀看着他，总觉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曾经他虽好强，好似对很多事都不在意，不上心，只是醉心他的兵法和练武，甚至说，将朝中的诡谲置身事外。
如今却是锋芒毕露，毫不遮掩。
他第一次看到灵均这样的眼神，灵犀笑了笑，“三哥既如此说，我便信哥哥。”
“不过，看这个情况，三嫂那里，你也得盯着点。二哥既然也对她有意，难保不出别的乱子。”
灵均听进去他的话，沉默半晌，吹了一声清亮如鸟鸣的口哨。
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孩子，从书房的房檐上轻盈落下，又翻了一个跟头闪身进了书房。
他单膝跪地，抱拳道，“王爷叫小晟前来，有何差遣？”
“小晟？”
灵犀见到他这身手，分外吃惊，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几天不见，你身手见长啊！”
小晟和灵犀向来有些不对付，这些时日跟着灵均学艺，又沾染不少他的习性。
小晟抬眸看了看灵犀，“九皇子莫非是想比试比试？”
灵犀半个屁股坐在灵均的书桌上，吊儿郎当模样。
“比就比，谁怕谁？”
“行了，都住口。”灵均冷冷道。
他又横了灵犀一眼，示意他将屁股从桌案上离开。灵犀见他神色严肃，也不再打趣，乖乖下去退到一边。
“小晟，叫你来是有任务派给你。”
小晟一听，眸中带了些许期待。他已跟灵均习武半年有余。他儿时农活干得多，吃得了苦，身板也扎实，所以进步很快。
烟羽步法已经炉火纯青，剑法也进步神速，可以顶得上灵均府上的半个暗卫了。
只是他年纪小，也不能真的去出暗卫的任务，毕竟真刀真枪动起来，都有性命之忧。
灵均又拿起一块板栗糕，轻咬了一口。
“即日起，你去夏府守着，别让人发现。若有异动，悉数告诉我。”
夏府？
小晟一听，愣了一下，不知他为何做这样的安排。
这是什么任务......与他先前所想的，暗卫刀尖舔血的任务是天壤之别。
灵犀听了，嘴角偷笑，见小晟不是很懂，便补充道，“王爷是叫你去夏府保护你安歌姐姐，听懂了吗？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任务么？”
小晟这才恍然大悟，欣然接受，欢喜地退下。
小晟走后，灵犀揶揄他道，“三哥，你可真是没有人性，连童工都不放过。”
这次公子霄的事出了以后，他自然是放心不下她。只是府上的暗卫都是成年男子，放一个男人整日去她院子里看着她饮食起居，他怎么舍得。
小晟这孩子，聪明机灵，又是真心待安歌像姐姐一般，让他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默默吃完手中那块板栗糕，淡淡道，“我自有我的安排。”
灵犀也猜中了几分他那心思，只是懒得去戳穿，心中不知偷笑了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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