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持续播放的音乐声欢快，歌唱着节日来临的喜悦和憧憬，每一个音符飘扬着活泼愉悦的气息，人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这一切对于莫黎是那么的陌生，然而她内心的甜蜜还是多过了不安。
在明亮的灯光下，喧闹的人声中，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前，有另外三个人站在她的身边，他们早已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不可或缺的阳光和雨露。是顾翡希，闹闹和顾语让她这株长在阴暗角落里的植物，获得了养料。
手被闹闹轻轻地牵着，身旁高大的男人一手拉着顾语，另一只手搭在购物车上，察觉到她的目光，顾翡希微微侧头看她，笑着开口道，“想什么呢？”
莫黎看他那眼神，就知道这人已经知晓了她的心思，只不过存心要让她说出口，想到这里，她像个少女似的懊恼起来，嘴硬说道，“反正没在想你，别自作多情了。”
顾翡希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瞧着闹闹道，“你妈妈是属鸭子的。”
闹闹疑惑地望着自己的母亲，见她脸一红，张口道，“别听你爸瞎说，闹闹，你不是想吃薯片吗，走，妈妈给你买去。”她边说边牵着闹闹的手往前走，把那对父女落在身后，顾语见莫黎和闹闹走了，心里着急，想跟着他们一块儿去，却不敢说话。
那边闹闹因为有薯片吃，故而将顾翡希刚才的话抛到脑后，急冲冲地拉着莫黎来到了买膨化食品的货架边，指着一袋薯片，撒娇似地说，“妈妈，我要吃那个。”
莫黎拿来一看，被那袋薯片的热量惊到了，顿时觉得有点后悔，不应该答应他吃这种垃圾食品，便试探性地问道，“咱们非要吃这个吗？妈妈觉得喝酸奶也很好呢。”
闹闹撇了嘴，拿水汪汪的眼睛瞅着莫黎，后者被他儿子这一眼看得心软了，况且是自己有承诺在先，于是便拿了薯片，正要走，被闹闹牵住了衣角，闹闹嘟着嘴问她，“可不可以再拿一袋？”
“吃得完吗你？”莫黎笑笑，“一袋就够了，垃圾食品吃多了不好。”
“可是......”闹闹脸上显现出和顾翡希如出一辙的倔，“我想要两袋。”
莫黎想了想，问他，“是买给姐姐吃的吗？”
闹闹被戳中了心事，脸红了，却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姐姐也喜欢吃薯片，可是她从来不说。”
莫黎听着心里不是滋味，顾语这小丫头心思细腻，有时又太为他人考虑了，本来应当是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年纪，却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忧郁。她这段时间忙着照顾闹闹，疏远了顾语，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生她的气。
想到这里，莫黎也不再犹豫了，拿了两袋薯片就走。
闹闹跟在她身边欲言又止，他很想和妈妈分享他对顾语姐姐的想法，但在组织语言上遇到了困难。有时候，他觉得顾语姐姐很好说话，给他喂饭，穿衣服，讲故事，陪他玩游戏。有时候，他又觉得顾语姐姐离他十分遥远。
比如，前不久，他看见顾语姐姐坐在阳台上的秋千里，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照片，她在哭。
后来，闹闹干了一件不是那么光彩的事情，他趁顾语姐姐不在的时候，将那张照片从她的房间里翻出来了，当闹闹看到那张泛黄的旧照片时，他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张照片上的女人，简直，简直和顾语长得一模一样，同样上挑的丹凤眼，细细的眉毛，尖尖的下巴。唯一不同的就是眼神了，闹闹紧张地盯着那张照片，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神很坏，不如顾语姐姐的清澈。
这是谁呢？
闹闹心里充满了疑惑，将照片放了回去，没有向顾语发问，也没有告诉过爸爸妈妈，只是让这件事成为了自己幼小的心灵中上的第一个秘密。现在，这个秘密压得他有些难以呼吸。
他因为思考而放缓了脚步，跟在莫黎身后，又想到了刚刚在玩具城发生的事儿，当时他的妈妈哭着冲上来抱着他，他的爸爸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头顶时，他隔着妈妈的肩膀，看到了对面孤零零一个人的顾语。
她在笑，笑得像在哭。
明明一张那么漂亮的脸蛋，那么精致的五官，此刻被强行挤成一个皱巴巴的微笑，像被雨淋过的树叶，被抛弃在一片的草稿纸，像是......闹闹想不出更多的说法了，只是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不安和内疚。
不是因为迷路而产生的内疚。
而是对顾语一个人的内疚。
闹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好像，好像，自己的幸福是从她那里偷来的。
似乎有那一瞬间，闹闹看到了，顾语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像被木刺扎了一下手指，拔不出来，隐隐作痛。
之后顾语对他一如往常的好，还有意走在他身边，隔一会儿就看他一次，生怕他走丢了。
于是闹闹悄悄跟顾语说，“我不是故意走掉的，你不要再担心啦。”
顾语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我知道。”她虽然这样说，但还是保持刚才的行为没有改变。闹闹又接着问下去，“你刚才是不是不高兴啊，姐姐？”
顾语一愣，嘴角的笑容隐去，眨眼间，又勾起了嘴角，那双上挑的凤眼里仿佛有点朦朦胧胧的雾气，她说，“我只是担心你走丢了。”
闹闹知道她在撒谎。
可也没有接着问下去。
“宝贝，走快点！”莫黎转过身，发现闹闹离她挺远的，便叫了叫他，闹闹这才如梦初醒般朝莫黎所在的方向一路小跑过来，他跑得有点急，却又能够很灵活地避开迎面走来的人。
可他却不能躲开是，自己那沉沉的心事，那些复杂的感情对于这个年纪的闹闹来说，还太陌生，他不能消化，不能释怀。
闹闹追上莫黎，将手放入莫黎温暖的手心里，忽然心情由多云转晴，还好，他想，我有个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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