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和宜兴并不知道北平遣人回来送节礼的事情，只对望了一眼，有些好奇，可宜兴这会儿心里正不舒服，也不欲多留，长宁更不会表现出来，两人出了门，紫苏见老太妃有话要说，也曲膝行礼，退了出去。
秦昭重新跪坐下来，老太妃才笑着道：“我听说你父亲母亲着人送了节礼来，那管事你也见过了？”
一句父亲也还罢了，那“母亲”两字，却叫秦昭如吞了苍蝇般难受。
“是。”秦昭应道。
老太妃是何等老成了精的人？见秦昭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了然，只是站在她的立场，有些恩怨能化解的自是要化解的，不管怎么说，老二也是这孩子的生身父亲，这世上没有子女和父亲记仇的道理，否则那是大不孝。一个人什么错都能犯，惟不孝是为人子女者的大忌，哪怕父母要作儿女的割股啖肉，当子女的，也该含笑应和。
“我瞧着你伯娘送来的节礼单，上面好些是专给你准备的，都是好东西，可见你爹爹心里也是疼你的。可怜你打小不在他身边，再是亲父女，也是生份了，等他们回了家，你也与你爹好好亲近，父女血缘乃是天性。你又是如此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孩子，哪个做父母的不欢喜？”
“是，阿昭知道的。”秦昭脸上挂着笑，眼神却是一片冰冷，她并不管老太妃看不看得出来，有些事情，表面上过得去就行，人心终究是不能勉强的，她不是真正的古人，也做不出卧冰求鱼的事情来，老太妃能看出她对那两位的隔阂最好，如此也不必勉强了自己，若非要视若无睹，那是老太妃的事情，她只负责表明立场，面子上大家过得去就行了。
她要真待那两人亲近，那已死的亲娘单念又算什么？
那张睡梦中曾出现过的脸，如此年轻美丽，待她的慈爱，就算是睡梦之中，数年已过，秦昭亦记得清清楚楚。可就是那样一个温柔如水一般美好的人，却为了救她而死。
即便她当时是半昏迷间，可也清楚的时候，并且忘不了，自己从悬崖上落下时，身下的柔软绝不是冰冷的地面。
是那个美妇人，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命，护住了她。
这世上再没有比母爱更伟大的情感了。只有母亲，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子女的命，在这个选择面前，她们只是本能，甚至完全不需要考虑取舍。
她这样得来的生命，怎么可能会为了在这王府里苟活，活的叫那些人满意，就用“不得已”这三个字作为借口，去玷污了一位母亲的爱呢？
她再会审时度势，有些原则，也绝不会放弃。更何况她人生的字典里，或者最会算计利用，可绝没有忍辱偷生这一说。
那两个人，包括这王府，还没有能逼她至此的能力。
尚若事情真的坏到那一步，她不怕和这王府绝裂。即便重活一世，有些东西在她心里，也比生命尊贵。
她说“知道”，却没有答应会去做。
老太妃暗暗叹了口气。知道终究多说无益，便让秦昭去了。
秦昭行了辞礼。出了门，紫苏见她脸色沉的可怕，还从未曾见秦昭如此，也不知道老太妃留她说了什么，更不敢问。只上前帮她披了裘衣，温柔的系好领带，见云裳想开口，忙给云裳使了个眼色。
廊下一道守着的栀子和晚樱见了，也不敢多话，只给紫苏和云裳递了灯笼，叮嘱道：“你们两个好生服侍郡主，天晚路暗，小心些走路。”
紫苏和云裳小声应了。栀子亲送了主仆三人出了荣寿居，方才回院。
直回到浮翠阁里，秦昭脸上依旧沉的吓人，连迎出来的云想和阿衣都吓了一跳，见紫苏使了眼色，两人也不敢多话，只把秦昭迎进屋里，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秦昭洗漱。等秦昭进了书房里，打发她们在外间守着，云想方出了屋子，寻了紫苏，低声问道：“去时还高高兴兴的，可是出了什么事？郡主可从未曾这般脸色难看过。”
紫苏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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