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洲上前去看，刚靠近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孙怀滇满脸通红，看起来像是刚喝醉了酒还不省人事。
“王爷……这、这……”孙老将军的脸色也红如猪肝，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涌上心头。他又是愤怒又是羞愧，不知道该怎么跟楚凌洲交代才好，毕竟孙怀滇是昨日他厚着脸皮让楚凌洲去向皇帝说情的，今日孙怀滇这幅模样狠狠打了他的脸。
楚凌洲目光阴沉地在孙怀滇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恨不得当场戳死孙怀滇的孙老将军，冷静地道：“孙老将军，你去将孙淮青将军叫来吧。所有人，延迟半个时辰出发，可原地休整！”
孙老将军惭愧地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张开口继续给孙怀滇说情，便吩咐孙怀宇去喊了孙淮青，安排完了所有事后他瞪着还在沉睡的孙怀滇道：“把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给我拖到屋子里来醒醒酒！”
说罢，他转身去提起自己常用的长戟率先走了过去。
侍从帮忙架着孙怀滇，急的满头冒汗，又是掐又是拧还是喊不醒他。
几个人把孙怀滇拖到了一般用于刑罚的屋子里，侍从急的在他耳边道：“将军啊！你再不醒来就真的坏事了！”
“你出去吧！”孙老将军不客气地逐人，拿了一把抹布缓缓擦拭着戟头，泛着冷冷的寒光。
“老爷，三少爷昨日是没喝酒的，不知道怎么就醉成了这样……”侍从试图解释。
孙老将军不与他啰嗦，轻轻一抖手中的长戟便发出了呼呼风声，侍从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关了门出去。
孙老将军看着仍然处于昏睡状态的孙怀滇，目光复杂，叹了口气。
犹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他欢喜的不得了，也是捧在手心里疼过爱过的。一开始碍于孙夫人的身份和娘家的威势，他不能带他回去，可孙怀滇渐渐长大了，为了给他一个正当名分，他只得拉下脸来去求孙夫人让孙怀滇的生母进门。孙夫人当时死活不愿意，还是他承诺了以后的家产只给他们娘俩一分孙夫人才同意了。
在将军府里过日子自然比不上外面过日子自由自在，孙夫人把他们当做眼中钉，当做家贼来恨来防着，孙老将军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是他对不起孙夫人在先。
为了不让孙夫人加强对他们娘俩的恨意，孙老将军只能忍着不去看他们，尽管听说了孙夫人故意为难，吃食不给新鲜的，夏日没冰冬日没炭，他只能忍着心痛暗中接济一二，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
应该就是那时候孙怀滇开始变得沉默，尖锐，倔强，与他疏远起来。
他的生母去世之后孙怀滇更加反叛，与他见面都不说一句话。他自觉理亏，也没脸在他面前训斥说教。为了让孙怀滇的生存环境变得好些，他自请去镇守北疆，带上孙夫人和两个儿子，让孙怀滇留下，暗中让以前的老仆好好照顾他。天高皇帝远，孙夫人看不见孙怀滇便也会减少一些恨意，孙怀滇就这么磕磕绊绊地长大成人了。
这次回来，孙老将军也想着为他张罗一门婚事，依仗着以前的功劳的年迈的身体向皇上讨个交情，给孙怀滇谋个好点的差事。好容易托到了楚凌洲那里，眼看着事情就要办成了，没想到孙怀滇在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他到底是在跟自己赌气还是他赌气？孙老将军心里像是灌了铅一样，沉沉地坠着。
一盆冷水浇了上去，孙怀滇打了个激灵，慢慢睁开了眼。
孙老将军手持长戟站在他面前，虎目生威。
“父亲？”孙怀滇眨了眨眼，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说话才发现声音嘶哑，皱着眉想撑着身体坐起来才感觉到双臂一丝力气也没有。
“我本以为你虽然顽劣了些，这些年总算上进，在卫北没有立下什么功劳可也不曾出过差错。”孙老将军看着他，声调低沉：“我腆着一张老脸向临安王给你讨了这么个差事，你丝毫不珍惜我的苦心便罢了，为何还要做出这个样子，让我和临安王在众位将士面前丢脸？”
孙怀滇察觉到不对劲，鼻尖闻到自己身上传来的浓烈的酒气，又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然透亮，这才愣了神。
“我、我没有喝酒！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酒味？”面对孙老将军孙怀滇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几分茫然和慌张。
孙老将军目光失望，他本来怒气冲冲想要好好教训一番孙怀滇，狠心在他身上戳上一两个洞。可现在他回忆起他从小到大的事，只觉得满心疲惫和失望，有对自己的，也有对孙怀滇的，还有对生活的无奈。
孙老将军望着他，叹了口气：“你若不愿意我插手你的事，以后你的路就自己走吧，我权当没你这个儿子。”
孙怀滇陡然抬起眼看了过去，他紧紧地咬着牙，目光闪动，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抿了抿唇你，神色化为一片淡漠，淡淡道：“这十几年来你何曾当我是你儿子过？”他直直地与他对视：“十几年来，我一个人吃，一个人住，没人管过我的死活。你又与我见过多少面？这是正常的父子相处吗？到了这时候父亲又何必说这些话，好像你心里一直有我似的。”
孙老将军身体一僵，狠狠抓着手中的长戟，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可你不该这么作践你自己！你以后的路还长，难道就因为跟我置气就将前程都抛却吗？！”
“父亲既然说权当没我这个儿子，又何必关心我的前程！”孙怀滇憋着气道。
“好好好。”孙老将军看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又怒了起来，指着他大骂：“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爱怎么就怎么吧！”说完，他看了看手中的长戟，自嘲地笑了一声摔门而去。
孙怀滇瘫在椅子上，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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