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看着馒头直咽口水，老爷子他干脆把心一横。
反正他没几年活头了，不如拿命给孩子们换口吃的。
云烟将干粮分给孩子，孩子们拿到却不急着吃，而是掰出一半分给大人。
“爷爷，你也吃。”
老爷子脸上的皱纹清浅了几分，嘱咐道：“爷不饿，你快吃，别噎着。”
又看了眼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他才打开了话匣子。
“昭州是个好地界，我活了五十多年，除了一次蝗灾，从没哪个年头颗粒无收过，以前总觉得生在这地方命好，可自从昭州成了平王的封地，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税赋高就罢了，当官的圈地囤地，把我们的地都收走了，逼得我们佃地种，要六成租子，要么就去做长工，壮劳力一个月才两百文，我这一家子一年忙到头连肚子都填不饱，我本来有八个孙子，可病了没钱治，折了四个，这次干脆连房屋都要收走，我们实在没办法，只好去别处寻生路。”
说道伤心处老爷子红了眼眶。
他一世操劳，谁知在该安享晚年的时候遇上这样的祸事。
“这是平王的封地，你们可以上书给他。” 陆五提议。
皇子在封地上没有治理权，但有监督权，加上平王很受庆帝宠爱，他一句话就能肃清昭州的吏治。
老者无奈地摇头：“就是他开的头，这次抢占房屋也是因为他要建马场，我们告谁去？而且往京城走死得更快。”
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举家搬迁。
说话间，一队骑兵奔驰而来。
“干什么的？聚众闹事私传谣言都是死罪，你们都掂量清楚了！” 兵丁凶恶地威胁道。
见来者不善，陆五握紧了佩剑。
一队骑兵仅有九人，解决他们不难，就怕路人受惊尖叫引来大部队关注。
云烟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手，听这些人的说辞应当不是冲陆云深来的。
她对兵丁解释道：“您别误会，我家夫人求子多年终得所愿，但吐得厉害，已经今天几天未进水米，今日见孩子饥饿不已，夫人于心不忍，便将干粮分给他们，也好给自己和小少爷攒些福报。”
“这不是寺庙不是道观，能攒什么福报？没事儿就赶紧走，少与这些刁民牵扯！”
兵丁凶恶地说道。
多管闲事容易小命不保，这点道理不懂吗？
云烟将剩下的干粮放在路边：“给几位添麻烦，我们这就走。”
可没等她上马车，兵丁突然说道：“怎么又急着走了？是不是里面藏了东西？”
他想到部分同僚正在搜查逃犯。
这群人举止奇怪，很可能牵扯其中。
云烟眼角抽了抽，正反话都让他们说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人伸手掀开帘子，在见光的瞬间苏宝儿干呕不止。
陆云深背对官差，帮着苏宝儿顺气，又拿了块陈皮放在她鼻下。
“夫人闻不得人味儿，请各位稍稍后退，我听说昭州的白马寺香火鼎盛，十分灵验，故带夫人前去参拜，乞求护佑母子平安。”
“真是矫情！”
兵丁嘟囔一声，有求神拜佛的功夫不如好好在家歇着。
不过两人看着情谊深厚，不像作假，他便喊着其余人继续前进。
老爷子被吓得面无血色，好心劝道：“你们快走，路上别再多问。”
苏宝儿探出头：“我倒是有条路，西北江州是离王封地，治下清明，下一季会分发优质粮种，亩产可达四百斤，足够养活你们一家老小。”
“四百斤？”
老伯一脸不信，他种了一辈子庄稼，就算是风调雨顺，肥料充足时也不曾有过这么高的产量。
“不够产量你可以找离王补。”苏宝儿霸气地说道。
陆五心里一惊，立即赶车走人。
可那家人还是听到了。
“一亩四百斤，还发粮种，爹，我们去看看吧？”
“爷爷，我也要去，我不想再饿肚子了！”
老伯沉默许久才做了决定：“也唯有如此了。”
若是从前，他绝不会让子孙后代在北边苦寒之地受罪，但现在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最让他动心的还是那句治下清明，省得辛辛苦苦攒下点家当又被抢了去。
走出一段，陆五埋怨道：“苏姑娘，你知不知道江州上等地的产量才二百斤出头，差一百多斤我家主子上哪儿补啊？还分粮种，亏你想得出来！”
而且人家已经够可怜的了，还编瞎话把人往西北骗，合适吗？
“我说有自然会有，只是王爷能否保证粮种全落到百姓手里？”
“能。”陆云深很肯定。
江州关键位置上都是他的人，到时他还可以亲自到江州督促，绝不会出现倒卖粮种之事。
“主子，我们的军饷年年亏空，您再折腾，就只能卖离王府了。”陆五提醒道。
他知道江州百姓穷苦一直是主子的心病，可他们要量力而行。
“先借你们用着，有产出了再还上。”
这下陆五的心落回了实处，一亩地多产百来斤粮食，十多斤粮种连零头都比不上，这买卖划算。
就是刚刚主子怎噩梦能答应都给百姓呢？
陆五厚着脸皮问道：“那个……我们在北疆有几千亩地，可否给我们留点种子？那个你千万别误会，我们的地不是从百姓手里抢来的，产出也没装进自己腰包，全让主子补贴进军饷了。”
苏宝儿知道江州的情况，陆云深能囤几千亩地不稀奇。
她还知道庆帝故意刁难陆云深，拨给他的粮草军饷时常短缺，还无处申诉，只能自己补上。
“等到京城了去找我二哥，让他把冬小麦的种子给你。”
“你二哥捣鼓的种子？”陆五很吃惊。
苏宝儿骄傲地嗯了一声，她二哥喜欢钻研农耕技术，听她说了杂交技术后一直在研究，现在已经小有所成。
不仅如此，他还总结了一套种植方法，能提高种植效率和产量。
陆五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也为自家主子和苏宝儿松了一口气，有这么厉害的二哥，立她为正妃，肯定没人反对，因为说了就是跟所有吃粮食的人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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