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如听说，也不强留，“恁咱们明朝见吧。”
姊妹两个随口道了别，端木芬便就折身家去。她一入院门，就见青禾在收晾在日头底下的书。
“怎样，都晾干了么没有？”端木芬随口问道。
青禾将一本书递到她面前，“干倒是干了。可少夫人瞧瞧，签条上的字都糊了，菱缎封面也都污了。偏这几本都是老太爷亲手抄录装订的，真真是气人。”
端木芬听说，微蹙了眉头，接过手细看，果然封面上用小楷书写的书名，糊了一两个字。
她虽是心疼，却也无可奈何。自己已经将大倌儿抱过来了，乔菊生这会怕已是在屋里哭得死去活来了。这虽算不得责罚，却也够她受了。
“还好，只糊了几个字。且也还认得出来，不打紧的。”端木芬说话间，指腹情不自禁地抚到字上。
自己的一笔好字，全是父亲手把手教导出来的。而父亲写的最好的，却是行书，他常说，“楷书须如文人，草书须如名将，行书介乎二者之间，如羊叔子缓带轻裘，正是佳处。”因尔，他每每叹息，“到底是女儿家，笔下总不脱闺阁之气。”
端木芬父亲音容旧貌，手不住地摩挲着封面上的笺条，青禾收好书，回头一看，惊呼道：“小娘子，看把封面都磨毛了！”她情急之下，用回了旧称。若在平常，端木芬定是要教训几句，然现下她只忙查看手中的书，果然见页边都毛了，又是心疼又是后悔。拇指与食指轻捏着页边一遍一遍的滑抿过，好似如此便能去掉细毛。
然越滑页边越是毛，最后竟有了些破损了，端木芬不敢再动，交给青禾拿去收好，青禾接过手，指着小院忿声道：“都是乔氏，这下好了，可怎么补的回来。好事一件不做，竟是添乱。也亏得少夫人大度，不然……”说着说着，她忽然停了下来。一双眸子只管瞅着书。
端木芬问道：“怎么了？”
“少夫人，你瞧瞧这边上是不是有些发白？”青禾将书递还给端木芬，她依言拿过来迎着日头细瞧了瞧，急步进屋，将养娘都撵了出去，又叫青禾取了一根细细的银簪来，坐在榻上，从封页边磨损的地方挑进。
“少夫人！”青禾惊道：“你这是……”她话还未说完，就见端木芬挑开了一寸长的口子，露出里边有些发黄的纸页！端木芬哆嗦着手将整面封页都挑开了，里边是一张帐目似的单子，左上角还标着个极小的“三”字，而上边的字迹正是她父亲——端木昭的。
青禾虽看不明白，却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不由压低了声音问道：“少夫人这是甚么呀？”
端木芬大致浏览了一遍，颤声吩咐：“去把阿爹做的、抄录的书书统统拿来，你再到外边守着，一个人不许放进来！”
青禾不知了出甚么事，然见端木芬神情凝重，也不敢多问，忙忙地取了书来，然后悄声退出，顺带着掩了门。她自己便就在门槛上坐着。
端木芬细细的挑开书的封页，果然又有一张，左上角标着小“六”字，端木芬不及细看，又取了一本书来。有些书里有夹页，有些书里也没，待她将书全挑开了，一共取出十三张夹页。
其中有一张，是父亲给她的留书。先前端木芬不及细看，这会拿在手上，只觉着心跳如雷。
父亲不喜欢她太多过问公事，所以鲜少和她提及。然她记得，父亲亡故前来的家书字里行间，透出正在追查甚么帐目，每日都到四更方睡，又说恐是因太过操劳，身子有些不适。
而这套《十三经》是父亲闲睱时打发时间抄录的，当时送回来，端木芬还觉着奇怪呢。本待回信时顺口问一问，没想到信还未寄出，便传来了父亲的死讯。这一套书便就原封不动的搁在了书房里。
端木芬越想，心就越慌。她一直觉着父亲是操劳过度，才病故的，现下看来，事情却是另有蹊跷。她合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展开手中素笺，熟悉的行书跃然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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