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芬笑道：“到底是我疏忽，总觉着文字上的考较容易。如今认真想来，竟寻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咱们府里虽有清客相公，可一个一个的，你也都看在眼里，哪里敢托这样的大事。还不叫他们做成赚钱的勾当。”
“你也是认死理。为甚么就一定要在府里挑人呢？两里地外，咱们家不是办了个家学，聘了三五个先生讲学，用他们正好。所有规矩照搬朝廷的便是。再许他们一些辛苦钱，他们也乐得高兴。”
端木芬蹙眉忖了一翻，“全托给他们是不成的。最好是出题一拨人，考官一拨人，批阅一拨人。”
“容易。出题只叫三郎、大哥，考官的差使只从底下老姆里挑，最后批阅交给学里先生。”
“如此安排，不说万无一失，总也算公道。”端木芬点头笑道。
“这样的大事，咱们俩个只怕想的不周全，今朝天晚了。明朝叫齐了人细细商量一翻才好办。”赵令如边说边起身，“我出来了的也久了，只怕院子里有事，且去了。”
端木芬送她出门，嘴上笑道：“你只知说我，瑞珠成日家的瞎闹寻晦气，你也不说管上一管。”
“我管甚么？”赵令如眉梢一挑，“两个小养娘见天吵嘴，我又不好撵又不打板子，难不成天天的其中调停！”
“可成日家的闹，你也烦不是。”
“且由她们去。闹出大事来，要撵要打有家法在。我倒白乐的自在。”
端木芬掩嘴笑道：“你只和我这么说罢了，叫三郎听去又该乱想了。”
姊妹两个说笑着行至穿堂，赵令如道：“只送到这里吧，再过去该我送你回来了。”
端木芬站下了脚，约道：“明朝辰末我过你院里去。”
“成。”赵令如头也不回的应道。
端木芬折身回去，从正院门头过时，花荫里走出个小养娘说道：“夫人叫少夫人过去。”
端木芬眸中微微一愕，嘴里应着，转脚往正房行去。才一进进门，就见满屋子立着乌压压的人，除了跟小倌儿的老姆、养娘。还有好些眼生的老姆、养娘。端木芬还没开口，就听姑母手指着诸人，冷声问道：“我听说，你饶了她们？”
端木芬向她们看了一眼，陪笑道：“小倌儿还病着，怕撵了她们没人服侍，所以才暂且记下……”
“糊涂！有错不罚，往后何以服众？”端木晚声色俱厉，屋里无人敢吭一声。端木芬也自低垂下头。
端木晚怨责的眸光从侄女面上横过，长长一道吁叹，指着地上几个眼生的道：“这是我新挑上来的，正好换了恁些人。就是三个乳母，并不是咱们家里的，多给些钱打发她们家去就是了。左右小倌儿也不用吃奶了。”
跟小倌儿的老姆、养娘听说都跪了下去，磕头泣求：“夫人饶过奴婢这一回，往后再不敢了。”
端木晚冷笑道：“有这一回，就够我心惊肉跳了。还往后？你们是非要吓死了我才罢？二郎到如今只这一点骨血，我当眼珠子似的宝贝。你们一个不留心，险些害他瞎了双眼，不罚你们又去罚谁？还有脸来求情！都是你们少夫人惯的你们！”说着眼眸一抬，冷冷地扫向新挑上来的老姆、养娘，“我丑话先摆在这里。小倌儿照顾的好，自然有赏。若是小倌儿再有些不是，她们只是撵出去，你们……可就没这样的好事了！”
“奴婢谨记夫人教诲。”
新挑上来的老姆、养娘恭声应答，眉眼间没半点得意。恁些被撵的，听了端木晚的话知势难挽回，也不敢再多说求情，只怕若恼的端木晚，还有更凶狠的责罚。一个个烂泥似的瘫在地上，被粗使老姆拖了出去。
端木晚换了一盅茶，又令，“传安弗。”
一言未了，安弗就被几个老姆推搡进来，后边还有罗氏夫妻。
“小的叩请夫人、少夫人大安。”
罗氏夫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难得入内，更别说拜见当家夫了。再听得小倌儿因自己送的滴水莲，险些弄瞎了眼，惊的魂都散了。
端木晚也不搭理他们，只睨眼问安弗，“你可知罪？”
“夫人，奴婢冤枉！”安弗不紧不慢地磕了头，条理分明，“奴婢是瞧官人书房里的滴水莲绿的可喜，又稀奇。所以碰见罗嫂子进顺口问了一句。罗嫂子说这物事容易得，便讨了一盆。因姨娘也在跟前，顺带着就多要了一盆子。莫说不知它是大毒，竟是连它叫甚么名儿都不知道。”
端木晚只管低头瞥茶面上的浮抹，过了好一晌，冷笑道：“你、这话好笑。你若是有心害小倌儿，早拉你出去杖毙了，还容你说话？还问你？就因是你无心之失，才留了你这条命。你竟连这一点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喊冤？我倒不知哪里冤枉了你！”
安弗低垂着头，缩在袖底的一双玉手紧握成团，银牙暗咬，磕头道：“奴婢知错了。”
端木晚哼了声，斜眸扫去罗氏夫妻面上，“我听说你们一心想让和儿子出籍？”
夫妻两个抖的声音都不成串，亦是不知所云，“奴，奴婢，小，小的，该死。”
“罢了。”端木晚放了手里的茶盅，大度道：“你们也不是有心，况且为人父母替子女着想，原也无可厚非。只是走歪门邪路的就是你们不是。为人头一件是要心正，心长歪了……”端木晚冷厉的眸光在安弗额前停了好一晌，“凭你再本事、再能干，都是没用的。我本有心宽谅你们一二，可想来想去，总是不妥。你家小子书念的好，放了出去，一则自己谋个前程。二来，也替府上挣光。说起来是咱们家出去的。若不罚你们，又放你家小子出去，岂不成了笑话。所以，往后你两个只往庄子上当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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