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如、端木芬两个行至殿门前，正好听得这一句，惊得脸色都变了，急步入内，“太子殿下在这里，咱们就受不起了，怎么太子妃也来了。且请后边奉茶，略坐一坐再去。安琴这些日子时常念叨子妃呢，待要去看望，又想着身份低微，怕被拦在门口。这会在后边陪着各位婶娘、嫂子，太子妃倒是看看她去吧。”
赵令如边说，边拽庆阳往外走。
然而，庆阳的火头上来了，又岂是轻易就能劝住的，她胳膊一挥，甩开赵令如，逼至冉襄面前，“你今朝若不和我回府，我就往父皇面前说去……”
“要说你只说去！”冉襄怒极而笑。
庆阳瞪着泪眼，怔了一怔，被冉襄冰冷无所谓的神情气掉了眼泪，“我知道你不怕挨父皇教训。可是陆萱狐媚惑主，留着她实在是个祸害，我这就进宫请旨，黜了她侧妃的名份！”言毕，转身就走。
冉襄一个箭步拦在她身前，声音沉似寒冰，“你若伤了萱儿一丝一毫，我绝不与你干休。”他气极了，连“孤”的自称都忘了。
庆阳热泪滚滚而下，“为了一个侧妃，你不与我干休。”庆阳忿忿地抹了泪，瞪着一双赤红的泪眼，冷笑道：“我倒看看，你怎么不与我干休法。”说着，奋力推开冉襄，大步而去。
赵令如、端木芬二人慌忙要拦，却见门边上冲出一个人影儿，扑在地上，“是婢妾处事不当，太子妃怎么责罚婢妾都可以。若闹到陛下跟前，保不齐就让御使大夫们听了去，介时还不知有多少参劾太子的奏疏，于殿下的名声上，实在是不好听。”陆萱边说，边磕头。脑门碰在金砖地上，砰然作响。
赵令如、端木芬两个都刹住了脚步，冉襄则是几大步上前，心疼地扶了陆萱起来，“你不在里边好生歇着，跑出来做甚么，看你的脸色都白的吓人。”
陆萱推开冉襄的手，退了两步，又跪下来，“太子和太子妃准婢妾回来给祖母守灵，已是天大的恩典。太子又亲来送灵，更是立国以来未有之隆恩，太子若还要在此守道场。”陆萱抬起泪眸，直视着冉襄，“婢妾当不起还在其次，岂非让死都亦是不安。”
陆渊、陆涧兄弟两个，亦趁势磕请：“臣请太子回驾。”一瞬时，殿上皆是：“臣请太子回驾。”的声音。
冉襄叹息着扶起陆萱，又向陆家父子兄弟道：“诸位卿家都请起来，孤来送老夫人，三分是看萱儿面上，更多的却是着念着仪德太子妃的情份上。孤与她少年结发，十数载的夫妻情份。在孤心中，她的祖母与孤的祖母相差无二。况且，孤从曾为她做过甚么，能替她尽一份孝心，孤心里也安妥一些。”
他提起陆茜来，庆阳再恨再怒，也无话可说。她再娇纵，礼仪规矩也是自幼习学的，所谓元配发妻，饶是自己身份再尊贵，也要矮她半分。
陆萱心下却是好笑，陆茜在日，他因着几句莫须有的挑唆便对她冷待猜疑，如今人化作了白骨，他倒是又后悔起来，一副难忘旧情的模样。
就他这种软和摇摆的性子，真做了皇帝，还不被朝臣当傻子哄。也难怪父亲一心扶助他上位。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偏偏祖母在这个时候亡故了，三年丁忧复出，早就换过天了。
父亲这可真叫做替他人做嫁衣裳。
陆萱心下幸灾乐祸，陆渊却是老泪纵横，哭得好不伤心，在旁侍立之人亦无不掩面啼泣。连冉襄都红了眼眶。庆阳满怀不忿只能憋着，俏丽的面容都忍得扭曲了。
陆涧拭了眼角的泪，上前劝道：“若说替仪德太子妃尽孝，太子这些日子也都尽了。老夫人泉下有知，必是安慰。太子若再守着，就如侧妃娘娘所说，老夫人反要不安了。”
陆萱又淌泪求道：“太子殿下，婢妾替阿姊谢过了殿下了了。太子如此，莫说祖母心怀安慰，阿姊妹知道殿下这样记挂于她，心里也高兴。只是过犹不及，殿下只管放不下阿姊，岂不累她在恁世里也不安生。”
“好了好了。”冉襄不顾是在众人面前，拿过陆萱的帕子替她拭泪，又柔声说道，“这些日子你哭得还不够么，也不怕伤了眼睛。”
陆萱一身重孝，又哭得梨花带雨，倚在冉襄胸前，好不楚楚可怜。
庆阳看红了一双眸子，忍无可忍，猛地上前抬手就给了陆萱一记响亮的耳光，张嘴道：“贱妇，我让你狐媚人！”骂着，抬手又要打，冉襄伸手箝住，用力向外一掼，庆阳登时扑跌在了地上，冉襄犹自提着她怒骂道：“你要发癫，回去发，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赵令如、端木芬两个赶紧上前去扶庆阳，一面又问，“太子妃可伤着哪里没有！”
陆萱则淌泪拦着冉襄，“殿下，你多少给太子妃留些体面。当着恁么些人。”
冉襄气得冷笑，“圣人说‘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她自己又何尝记着自己的身份了。开口骂、动手打，哪里有一点太子妃的端庄。”
庆阳长了这么大，头一回有人敢对她动手，完全就怔住了，迷迷糊糊的任由妯娌两个扶了自己起来。直待冉襄话了说，她才缓过神，瞪着大眼珠子，不可置信地问，“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孤……”冉襄待要辩驳，庆阳猛地挣开赵令如、端木芬两个，大哭着冲出门去。
饶是冉襄性情和缓，庆阳当众如此哭闹，他面子上也抹不开。偏陆萱还劝，“殿下，你快跟着去瞧瞧吧。倘或出了甚么事，可怎么好呢。”
冉襄道：“她自己胡闹，还要孤去哄她么？倒越发把她纵得无法无天了。”
“不论怎么说，太子妃都是长公主的幼女，身份尊贵，且又是新婚。太子妃就这样哭回娘家，长公主心里怎么想？若是走来质问……”陆萱哽了声音，再说不下去。
赵令如也劝道：“可不是么。殿下倒不是怕长公主，说不得厚些脸皮就完了。可是侧妃，真惹恼了长公主，吃亏的就是她。”
端木芬愕然地转眸看去，不知道赵令如为甚么要帮着陆茜，近两个月来，她的所言所行，无不向着庆阳。虽则丧期事忙，却也不亡抽空替岳安琴和长公主牵线搭桥。
短短一个来月，名声不显的岳安琴因着长公主看重，俨然已成了京中贵家子弟追捧的之人。
今朝她怎么会又帮着陆萱了？赵令如的布的棋，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冉襄原本绷着的脸，听了赵令如两句话，缓和了下来，叹息一声，先嘱咐陆萱好生歇着，尔后才追出殿门。
殿中诸人，自是忙不迭地跪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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