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晚坐在夫君身侧,耳边是陆渊一套一套虚伪的说辞,间或听得不然,因着心底高兴,也只是微微撇撇嘴角。
分家,如果不是碍于丈夫的声名,她早就提了。当然盼着这一天的不止她一个,陆渊可比她急切了许多。老夫人才能下葬几日,他就迫不急待地提了出来。
这样也好,前些日子自己拿话试探丈夫,惹得他一脸阴沉--依他的意思,纵是要分,也该替老夫人守过孝再分。
如今好了,他兄长提出这事,倒省得自己做坏人。
因此上,不论陆渊说出多大道理来,神色多么诚挚,陆涧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老夫人入土才几日。咱们做儿子的,理当尽哀守孝才是,如何坐在这里分家产!“
陆渊还在长篇大论地说些虚词套话,不妨兄弟意正严辞地冒出这么一句来,登时哑了声音。
陛下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些日子,都是靠着丹药才能勉强应人两句。想来是难挨过中秋去了,一但陛下龙御归天,太子没有自己的支持,恁些朝臣压根不会放他在眼里。纵是他心下不信自己,也不得不起复自己。介时,若陆苰还同自己一处住着,未免太过不便。
再则,一个屋檐下住着,外人看着总是一家,许多事情也不好施展。尤其是赵令如正在布的局,分家另住了,一但事发自己也能添一把薪火。
然而陆涧简简单单的一句,却让他无以应对。
“二叔说的固然有理。“正当陆渊哑然无以为对时,赵令如款步而来,行至上首落坐,陆渊和陆涧夫妻三个待要起身见礼,赵令如急声叫免,然后又叹声向陆涧道:“实在是偌大一个家,上下两三百口人,我料里不过来。二叔也瞧着了,老夫人的丧事,若非二嫂子帮衬,我险些出了大乱了。再则内宅琐事,二叔不大理会,所以不知。自二嫂子进门西院诸事,就是她作主。我与二嫂子是情若姊妹,不分彼此。可底下恁些老姆、养娘本就是无事生非的,再分作两边,不时地总有口角。这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就老夫人丧期,姨母院里的人就险些和二嫂子的人打了起来,好在汤老姆来回得快,再晚着一步,可就真要出大笑话了。老夫人在日,底下人不好,我回了老夫人,要怎么处置,不论哪一边的也都没话说。莫说目下了,就是老夫人病时,许多事我就不好过问,二嫂子也是一样。只便宜了底下人,闹了个无法地天。所以我想着,与其将来闹出不快来,倒不如趁着这会分开过的好。“
陆涧从来只知道做学问的,府中的杂事一概不知。况且赵令如一则顶着郡主的名头,二来又是侄儿媳妇,他做叔叔的自不好多说甚么。因尔,尽管颇不以为然,也只能憋在心里。
陆渊趁势说道:“怪道这些日子我看底下恁些人都放纵了,原来是这么个原故。“他一面说,一面斜眼瞅陆涧,“咱们家就只你我兄弟二人,不比恁些有七五房兄弟的人,面上看着和睦,背地里却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纵是分开过了,也仍是一家人。“一言未了,眸光又瞥向端木晚,“弟妹说呢!“
端木晚微微笑道:“就如郡主所言,自打芬儿进了门,我就不管事了。府中的事都她们小妯娌两个商量着办。大哥问我可是问差了。依我,一处住着热闹些。分开了过,自在些。各有各的好。“
陆渊不似陆涧,府中的事他虽不大过问,大抵都心里有数。端木晚的心思,他是知道的。本来以为问她会顺着话说,没想到她竟会说句废话。陆渊心下作恼,面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赵令如敛眸一笑,端木晚在府中多年,早练得油滑无比。陆渊问她,实在是自讨没趣。
陆苰夫妻两个恰行至门外,听得端木晚这句和稀泥的话,不由相视一笑,端木芬便在陆苰耳边笑道:“看来姑爹不同意分家呢。你等会说话可小心些,姑爹心里有气不好冲别人去,正好拿你撒性子。“
陆苰收了伞交给门边的小养娘,满不在意地笑道:“我有甚么小心的,我只说不同意就完了。“
端木芬横了他一眼,话还不及出口,小养娘已打起了竹帘子,夫妻二人只得掩了话头进门。
书房里,陆涧黑沉着脸,正待说甚么,听见侄儿进来,说道:“二郎来得正好。我正和你父亲商量分家的事,我替你们留心看了几处宅院,你也来参谋参谋。“
陆涧本就是心里不痛快,又听兄长蛮不讲理自话自说,登时立了起身,还未张口,陆苰笑着说道:“领兵在外野地里我都睡得,住哪里都是一样的。宅院的事情,只要爹娘和芬儿看得好就成了……”
“原来大哥连宅子都替咱们看好了。”陆涧愤然说道:“想来大哥想分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哥厌烦了咱们,也不用说甚么分家,长子继承家业也是理所应当。大哥只给咱们三日收拾的工夫,咱们六口就搬便是了。”说完,拔脚就走,任由陆渊在后头怎么喊都不回头。
陆渊意思意思地追出了门,便就止了步子,回身向端木晚报怨道:“都是一把年纪的人,还这样冲的冲的脾气,难为你怎么受的了。”
端木晚笑了一笑,“他就这脾气,大哥莫见怪。至于分家的事,大哥和二郎说也是一样的,我且去瞧瞧他。”
“是了。也就你的话,他还听几分。你细细地和他说,分家这回子事,我也是无奈,这座府邸是皇命敕建的,到了如今,咱们家里也没袭爵了,陛下虽没有开口,可现下……”陆渊叹道:“倒是换一座小些的宅子自在些。”
自家兄弟的性情,陆渊是知道的。本来这些话,他就是打算留在最后说,却没有料到,陆涧竟这样大的脾气,说一声恼,竟就拔脚走了,这些话他只好说给端木晚听了。
可惜端木晚不是陆涧,他话一出口,端木晚的眸底就带了能洞查真相的微笑。因此,陆渊这话说份外的不顺,偏偏端木晚又假意叹道:“原来大哥是这般想的,真真是虑得长远,可怎么不早说呢。官人的脾气也实是叫人没法子,大哥放心,有这话管保他点头的。”
被人看穿了心思,陆渊已经很不自在了,再听了端木晚的取笑,他脸上的笑险些都要挂不住了“嘿嘿”干笑了两声,“如此多劳弟妹了。”
端木晚敛衽一礼,转身去了。
陆渊深叹了一声,转向陆苰道:“咱们里边细说吧。”
陆苰垂首稍退了半步,“大伯,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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