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陆鹤川拂开荼白宽袖而起，端起酒碗，相敬下首东南，“鹤川不过尔尔，力薄效微，依我之见，他们，当居首功才是。”
“景太医，鹤川先干为敬。”音落，海碗覆面，满满的一碗酒从丹熏檀口呛灌入喉。
势猛之下，零星的酒滴，沿着他白皙的脖颈浸没于前襟，在金边勾勒的祥云旁晕染出点点灰色。
端坐在一旁的众太医不想陆鹤川会有此举，不禁受宠若惊，面面相觑之后，连忙相约而起，执起身前的海碗，遥望回敬。
“小公爷言重了，我等得陛下信任，临危受命，救死扶伤，本就是职责所在，当不起小公爷如此夸耀。略饮美酒，还谢君赞。”
景朝领头在前，言罢亦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不愧是在禁中见惯了大场面的太医院正，斟词酌句，尽善尽美，就连这面上的功夫也是做的入乡随俗。
一点没绷起医者滴酒不沾的高傲脸，海饮之后，将酒碗扣下，除了偶尔飞溅出来的酒星子，一滴不剩。
“呵呵，景太医居功不傲，实乃我等同僚之楷模啊，”雷义见陆鹤川对景朝一众太医赞叹不止，也顺势而就，跟着附和了两句。
趋至跟前，将空了的海碗一一满上，这才发现，名闻天下，医中翘楚的承扬公子，竟不在此列。
传言说，这位承扬公子与小公爷的私交极好，怎的今日庆功，偏落下了此人。
铁了心要拍好陆鹤川的马屁，雷义端着酒坛回到其身侧，将他面前的空碗满上，冷不丁多嘴一问，“怎么不见师从医仙老人的承扬公子？”
“多日前，建武军内的疫情一筹莫展，多亏了承扬公子出手，才事半功倍，大败疫病于阵前。今儿个乃众望所归的庆功酒宴，下官得好生拜谢一下承扬公子的救命之恩才是啊。”
一提起吴承扬的名字，景朝再好的修为，脸也有些绷不住了。
那日口角之后，面上吴承扬是没再来找过他的不痛快，可背地里，没少争锋相对，找他的晦气。
私下回禀了陆鹤川，多要了一倍次批的药材也就罢了，不知从哪求来了大罗神仙相助，三两日就研制出了灵丹妙药，止住了疫症奄奄一息的苗头。
梨园那边患病的百姓，比州府衙还要多上一些，却比他们早一日关门大吉，宣告所有劫后重生的百姓病愈。
他们不吃不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追上一程，但总归还是落了下风。
眼看着不日就要回京，到陛下跟前论功行赏，这下可好，全成了他吴承扬一人的威风。
一个相驸马的官宦子弟，不在家中吃香喝辣，受家族荫蔽，反而与他们这些实干之人一争高下。还说什么仁心仁术，兼济天下，全是他们吴家想与北定王府一同坐大，掩人耳目的虚假之词。
还好，他留了后手……
山高水长，还说不准，谁能笑到最后。
陆鹤川闪着星耀的眸子在场内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随口无心答之，“还不是你们苏将军这两日病情总算有了些起色，承扬兄还在城中看着，施针医治，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随即俯身端起被雷义斟满的酒碗，再次邀举，“好了，今日，乃睦州劫后重生之大庆，苏翊虽不能与大家同乐，也断不希望你们因他而垂头丧气，失了兴致。”
“趁着今夜月色撩人，大家何不痛快畅饮，一解多日疲乏和忧怨。来，大家共同举盏，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征北军五万军士一呼百应，齐声震天，个个真如了陆鹤川所说，想一舒多日心中的闷忿。
加上有陆鹤川作保，担忧苏翊病情的那些个心思，也被安放回了肚中。
霎时间，欢腾四起，豪饮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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