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月梅坐在苗金凤旁边，她神色怔怔，也不知在想什么，察觉到了有人走过来的动静，她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纪卫红轻声嘱咐道：“照顾好你妈，我们进去看看小莲。”
纪月梅点点头，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又快速收回了目光，难得地神情十分乖巧。
这是个四人病房，刚巧边上的几个床位没人，显得十分安静。
纪月莲应该是麻醉还没过，在床上昏睡着。
纪老太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泪，她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后转头看了一眼，见是女儿和小孙女后，眼泪越发止不住。
老太太身体还算不错，平时的气色也很好，但此刻却惨白无血色，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十分明显，像是一瞬间老了许多。
纪冬暖也心疼坏了，喊了一声“奶奶”后，就扑进了她的怀里，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小声劝道：“奶奶不伤心。”
人往往会因为有了依靠后，变得更加脆弱。
听到小孙女这话，纪老太眼泪越发汹涌不止，像是把之前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小暖，你姐姐该怎么办呀，她还这么年轻，她该怎么办呀……”
老人一边哽咽着，一边念叨着这句话，让人听着也不由的泪流满面。
看着这样的奶奶，纪冬暖心里也是十分难受。
纪卫红叹了口气，道：“妈，残疾也不一定是绝对的，也许是这边的医疗条件还跟不上，我去联系朋友，看看有没有权威的骨科医生，无论多少钱我也会想办法替小莲治好手的。”
虽是这么说，但她也知道这个机会很渺茫，只是想给老太太留个希望而已，不要这么难过伤心。
果然，一听这话，纪老太精神了一点，抬头看着纪卫红，“真的吗？真的有可能治好？”
纪卫红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坚定的点了点头。
“残疾……什么残疾？”
就在这时，纪月莲醒过来了，她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众人，表情透着惊恐。
大家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纪月莲目光落在自己绑着绷带和石膏的手臂上，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件事显然是瞒不住的。
纪老太将脸上的泪水抹干，柔声道：“小莲，你的手受伤了，以后可能会影响你的生活，但你不要灰心，咱们会想办法帮你治好的，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纪月莲抿着唇，眸子里一片灰暗，却没有接话。
半晌后，她才开口道：“奶奶，姑姑，你们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纪老太不放心，怕她想不开，还想要多说几句，一旁的纪卫红冲她摇了摇头，她才住了口。
突然遭受这样的打击，确实需要好好冷静一下，纪月莲能做到不哭不闹，还保持镇定，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表现了。
就这一点来说，纪冬暖心里是很佩服的，再怎么说纪月莲其实也才17岁而已，还是个未成年少女。
纪老太又安抚了纪月莲几句才出了病房，转头就让纪卫红去买筒子骨，说是要专门给纪月莲炖骨头汤喝。
纪冬暖则暂时陪老太太留在病房外。
她肩上背着个小挎包，那挎包明显的拱起一团，此时动来动去的，最后从开口的地方钻出了一个兔脑袋。
动作很贼，表情也贱兮兮的，不是麻辣兔又是谁。
为了能看住这个惹祸精，纪冬暖现在都将它带在身边，许红花就专门弄了个挎包来，让女儿解放双手。
麻辣兔打量着纪冬暖的神情，有些好奇的传音道：【老大，你应该有办法能治好她吧？】
纪冬暖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那您为什么……】
麻辣兔一脸疑惑不解，就连它都觉得那女孩实在是可怜。
纪冬暖笑了笑，顺手抚着它的背脊，在心中回道：世界上的可怜人何止千万，我又不是救世主，忙不过来的。何况，她又不喜欢我，我干嘛去贴这个冷屁股？
麻辣兔被摸得浑身舒坦，不时就眯起眼睛，舒服得只会哼哼了。
*
纪家人为了找纪卫国都快找疯了，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他现在早回了水潭村，而且还是躲在张寡妇家里。
恐怕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还有胆子待在张寡妇家。
但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他这是误打误撞了。
纪卫国和张寡妇坐在房间里，气氛十分压抑。
张寡妇忍不住再次问道：“她真的残废了？”
纪卫国抱着脑袋，头发已经被他揉得一团乱了，“医生亲口跟我说的，错不了……”
两人又沉默起来。
过了许久，纪卫国才神情恍惚道：“爱芬，我该怎么办啊……”
当着众目睽睽的面，把亲女儿打成了残废，他以后别想在水潭村混了，恐怕母亲也不会放过他吧？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大女儿有多么优秀，学习好又聪明懂事。
当初生了两个女儿，连个儿子也没有，他其实是很不高兴的，更没想过要送女儿去念中学。
无非是纪老太做了主，说是这么好的读书苗子不能浪费了。
之后，纪月莲也确实争气。
听到大女儿平时在外头被夸的时候，纪卫国别提有多得意了。
可现在，纪月莲成了残废，以后连笔都不能拿，她这辈子不就完了吗？这么多年的书也白读了！
纪卫国很后悔，也觉得很是心疼，但更多的还是气恼。
要不是苗金凤那个疯婆子这般闹，他至于会冲动失手吗？
张爱芬也在害怕，她怕这件事会牵扯到自己，牙齿不住的在打颤，一个劲儿的摇头，“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我跟妈明说吧……”
纪卫国忽然眼睛一亮，“一切都是那个疯婆子的错，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要不是她来闹，我也不会砸伤小莲的手……”
“这绝对不行！”张爱芬立即打断，“你要这么说，不就坐实了咱们的罪名，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站在那个贱人那边说话，我和你都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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