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秋雨之后，天气愈发凉了下来，平日里蓊蓊郁郁的钟粹殿，也难得变得略显萧索，虽是仍有绿树，但看上去也是有些形单影只的。
前院每日都有奴婢将新落下的叶子扫去，也将枯黄的叶子摘下扔到一旁，有时微光撒落在院子里的时候，会有一些尚存的温存，让九思有些恍惚。
她甚至觉得，夏日还没有过去。
至于后院，九思虽是没有什么兴致去一看，但每夜里听见枯枝掉落的声音，秋风卷席着落叶的声音，这些种种，都能让九思觉得，这个秋天，应当是来了的。
“等这些菊花凋落之后便不用拿出去了，且放在这里吧。”
九思看着前院仅剩下的几株菊花傲立在秋风之中，不曾吹落半片花瓣，只觉得很是清雅高洁，因此也便轻声说了一句，“留下便是了。”
“主儿，这花如今开的正好，等几日之后便会枯黄发脆，并不好看了，您若是喜欢，奴婢便去花房要些新鲜的菊花，用花盆装了放在寝殿内供您观赏，如何？”
广竹蹙了蹙眉，眼前这前院的菊花虽是旺盛，仍是在勃勃生长着，可过不了多久，这菊花的确是会凋零的。广竹从前在花房做过杂役，自然是清楚的。
“花开花落自有时，只随它去吧。”
九思并不同意，只轻轻摇了摇头，仍是坚持着自己的意见，道：“就算干枯了，也别有一番情致的。”
广竹不再接话，虽是心中有些不大情愿，但也还是点了点头。
这种凋零的花寓意并不好，寻常小主若是见到了，唯恐避之不及，更不要说是留着这样的花在院子中央，每日里就这么看着，惹的心头不快。
这花就如同深宫内的女人一样，开的时候绚烂夺目，过了花期，也便是一点一点凋零，让人并没有兴致去看，这花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有花开，就有花落。
每个妃嫔都希望自己永远是盛开着的那朵，就好像，希望自己永远年轻貌美，永远盛宠在身。
“主儿，如今凉了，您回去歇会吧。”
见着九思仍是站在风口，广竹出声轻轻劝慰着：“眼瞧着便是要下雨了，仔细着凉。”
“那信鸽，还是没回来么？”
九思听了广竹的话，缓缓转身走着，却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也便是随口问了广竹一句。
“已经过去了七日，想来也是快了的。”
广竹偏了偏脑袋，略算了算日子，也便是继续回话：“这些日子天气不好，到处都是雨水，那信鸽也是要躲雨的，想来因此也会慢一些。”
广竹说的话倒也是对的，九思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九思心中笃定，没有达到自己的愿望，这邱北，也不一定会送信回来的。
“殿下这几日也是一直在承乾殿么？”
九思抬眸又问，这几日秋雨不断，东宫内虽是用青石板铺路，但若是出去的话鞋面难免会湿漉漉的，踩的到处都是泥泞，就连着裙裾，也是会沾上泥点子。
“是，这几日倒也是时常入宫去了，奴婢听说殿下前几日批阅奏折到深夜，而后大清早又连着入宫去了，想来的确也是辛苦的紧。”
广竹出声说着，见着九思低头蹙眉，似乎是在思量些什么，忙继续道：“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每日都熬制了汤羹送到承乾殿内，殿下体察到您的心意，饮了汤羹，身子不会吃不消的。”、
九思没有回话，她只是想到了旁的事情。
眼下苏子尘愈发忙碌，想来皇上的确是风烛残年了，从前还能自己处理些什么，眼下应当是全都交给苏子尘去做了吧。
大商朝如此繁盛，难道就没有一剂良药能治好皇上的病么？
九思并非是担心皇上的病，只是担心苏子尘的身子，若是因着这件事情拖垮了苏子尘，日后还如何有精力去做旁的事情？
“等天晴了我亲自去一趟承乾殿，殿下如此操劳，若是累垮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九思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因此出声说了一句，拿起手旁的书卷翻了几下，只觉得有些无聊，又放下，抓起几枚棋子，却也觉得有些无趣。
不知怎的，九思总觉得烦躁异常。
“主儿，大事不好了。”
正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忽地看见小孟子一溜小跑地走了进来，给自己行了个礼，忙出声说了一句。
九思心中一紧，只觉得心口有些发疼。
难道是信鸽出了问题？
“快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广竹见着九思脸色倏忽变了变，忙催促着小孟子开口，不要再等着询问。
“今儿个上朝时皇上便有些乏累，声音软弱无力，退朝之后忽地膝下一软，倒在了地上，可把大臣王爷们吓了一跳呢。”
小孟子蹙着眉头出声说着，又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低声道：“如今皇上的三位皇子都候在皇上的床榻边上呢，就等着皇上醒来。”
“太医怎么说？”
九思心下一紧，若是皇上醒不过来，这三位皇子之间争夺皇位，的确是要耗费苏子尘不少心力的。
虽然皇上早已经命了苏子尘为太子，可没到最后关头，一切都是充满变数。
“太医只说要等皇上自己醒过来，眼下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小孟子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半晌才道：“这是小豆子让奴才前来给您传话一声，殿下这几日想来应当就在皇宫内回不来了，东宫内的一切事情，都由您暂且做主。”
九思心头一暖，如今这么重要的关头，苏子尘还遣了小豆子回来通风报信，的确是关照着自己的。
若是寻常人，定是会将贴身伺候的奴才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的。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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