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神瞟过二人，笑道：“......自然是太师陈恭获罪，为天下人津津乐道。在下没记错的话，两位有个庶弟叫文擎磊，他的外家邓氏也因为和太师一党有牵连，被罚没了。”
文东瑜的脸色更黑，想必对那个要和他们分权的庶弟没有半分好感。
“但好在太守大人尤其喜爱他，又从小带在身边教养，感情深厚，只用了些功夫，就使他免受邓家拖累，依然能在郧西潇洒快活......两位公子久在宫中，怕是不知道，咱们郧西的老百姓都在说，这北疆的天下，还有文家，都要让一个庶子当了......”
文东瑜又一脚踢飞一张凳子，“不可能！有我文东瑜在，他一个贱庶妄想！”
我点点头，“这是当然，虽然两位公子久在盛京，刚回到郧西，势力和人心远不及有太守襄助的文擎磊，但主君肯定也要为两位公子做打算，是以有些挡了文擎磊的狼子野心......”
我停下，捂住嘴，咳了两声，“贵府的家事，岂是我一介外人可以置喙的......见罪于两位了。”
文东瑜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他娘的舌头不该长的时候比谁都长，这会儿怎么一个屁要憋半天？！是文擎磊那个贱庶对我阿爹下毒？！”
我见他终于肯给我台阶下了，道：“上回我给大公子禀报了，那贼人手脚干净，没有落下一点把柄，虽是有点眉目，但也不能坐实。此事若成立，庶子对一家主君不敬，于主君来说是丢颜面的家丑，处置不当，也会落人口实，说主君是偏袒自己亲生儿子，故意加罪于他一个庶子......”
我叹了口气，道：“大公子，你也知那文擎磊惯会装模作样，郧西人都说他不同于邓氏一族的其他人，心善随和，将来会是个贤明的主公......”
“岂有此理！那把我二人被放在何处了？！”文东瑜大叫。
我道：“两位公子出则三千家将护身，入则银屏金屋，行事又天真率意，那些平头老百姓大字不识，只认得吃饱饭，一家平安，轻易就被文擎磊给诓骗了，我也觉得两位公子身受纨绔之名，着实冤枉！”
“那依苏公子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文东瑾眉头紧蹙，问道，也是给我台阶下。
我便道：“实不相瞒，主君也问过在下，窃以为要静观其变，跳梁小丑，成不了大气候。”
“我阿爹问你？！”文东瑜像只斗鸡一样伸长了脖子。
也是，在他心里，我这个小人能有什么用？便以中生之礼拱手，道：“在下与太师陈恭也颇有渊源。建兴十五年，江南洪涝，屏南县衙主簿被太师陈恭的人推入水中，用鱼叉杀死。”
我顿了顿，已记不起大哥长什么样子，心中酸楚，“那九品小吏，是在下大哥苏奚铭，苏府不自量力，这么多年都在与太师暗中作对，大哥同窗好友数十，皆在暗中助力，小有斩获。太师一党倒台，邓氏获罪，因此得了主君青睐。在下虽是小人，也可堪一用。”
文东瑜神情错愕，但还是不能全信，“你们能扳倒陈恭？”
我依旧拱手，背脊却挺直了，道：“在下大哥苏奚铭，年十四，举于乡，其同窗有建兴十六年的探花郎任之荀，现任吏部司勋主事，岳丈乃廉太傅。建兴十九年的状元薛颖斋，现任刑部侍郎，拜师董阁老。其余同门师兄弟，榜上有名者不在少数。公子若信，在下可为公子拉拢，也不怕天高地远，朝中无力。这也是主君的考量。”
“任之荀，薛颖斋......桐梓书派的？”文东瑜嘟囔了一句，忽然瞪眼问道：“那磨子街的假画案，也是你们做的？！”
可算开了窍。
我道：“陈恭蔑视君威，结党营私，贪墨国帑，鱼肉百姓，早是众矢之的，他们只不过是承天意，顺民心。现如今，文擎磊和其坤母邓氏骗得太守大人的宠爱，陛下又忌惮主君的横秋军，主君腹背受敌，最放不下的也只有两位公子而已。”
我叹气，接着道：“在下今日将自己的老底揭了出来，因为陈恭一案，我与文擎磊已结下梁子，嫁入文府，担着少君的名分，若是出事，全家也会被牵连，因此，必定是全力辅佐两位公子。等到主君百年后，尘埃也该落定，公子就将我休了，那时，您也掌管了郧西，大有所为！”
一席话把文东瑜听得一愣一愣的，文东瑾也在叹气，“大哥，我早说了，阿爹这样做，肯定有阿爹的考虑。”
“阿爹......”文东瑜声音忽然有了点悲伤，拳头捏得嘎嘎直响，“阿爹竟一个字也不告诉我们！难道只当我们是没用的废物？！我回去就杀了那个贱庶！”
可不是么。我面上依旧平静，道：“主君统管大局，苦衷多之又多，之所以不告知两位公子是棋看两步，怕将来郧西变天，自己有什么意外.....若两位公子心里有这样的仇结，到时候只怕不肯屈就，伤了自己的性命。”
我抬袖，擦了擦眼角硬挤出来的泪渣，“主君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两位公子考量.....今日在下说的每一个字，也可派人暗中查实。只是不要惊动主君，又惹忧思，在下也担不起这个罪责。在下以为，比起到主君面前大呼小叫，不如直接把件事做了实在。”
说着，我从袖子里拿出一卷藤纸递给文东瑜，“上回铲除了文擎磊的外家，但他在郧西的根基深厚，又有太守大人相助，难以撼动。这样东西就算作是我为两位公子办的第一件事。”
说着，我朝二人各拜一礼，“从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此后但凭驱使，绝无二心，更不敢再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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