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整日围着苏家的主人转，实则私下里，灶房，柴房，也有自己的家长里短，鲜活着呢。
“你们一个个挨千刀的！这些话让少爷听见了怎么得了！”桂茹阿姆言语有了些焦急，却并未有厌烦蒋阿叔的意思。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是病死，蒋阿叔的妻儿也死于匪患，两个苦命人怕早已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意，从前在府中我就听说过几句，但未曾亲眼见着，现在偷听了，才知道这把年纪的人相处，也和少年人一样害羞。
更何况桂茹阿姆在我面前一向严厉，定然是不想被我这个还不够他儿子大的二少爷拿去笑话。
但我偏想看世上有情人终成眷属，咳了一声，掀开毯子，弯腰出了车厢。
“我的天！二少爷，车还在走着呢！你出来干什么？”不知是被我惊的，还是担心刚才的事被我听到，桂茹阿姆的声音格外大，完全不似我从前认识的那稳重冷淡的妇人。
“阿姆辛苦了。”实则，我更想叫一声，她坐在外面，大冷的风吹着，竟然还在绣鞋垫！皮肤白净，五官又好看，这蒋阿叔还当真有眼光，我那五大三粗的父亲也是，不知道哪里找的这么好的阿姆！
“你快回去坐着吧！”桂茹阿姆丢了鞋垫，浑身都是赶猪的气势，想把我圈回去，我偏伸着到处望，“阿姆，你让人牵一匹柔顺的马儿来，里面闷得慌，我在外面看看。”
桂茹阿姆见鬼了一样，“畜生哪里有个柔顺的？！人都没个柔顺的！你回去好好躺着！”
“......”我也知父亲必定好好嘱咐过，让府里跟着的人盯着我莫要胡来，但太过于小心翼翼，只怕会被旁人瞧出不对劲，按着往常我那样子，骑马也是常事，便道：“蒋阿叔帮我牵马总行了吧？你还不知道蒋阿叔，从前驭马比我父亲还好！我和奚辰小时候学骑马，都是蒋阿叔教的，那些马儿的缰绳啊，在他手里一牵，就温温柔柔的，一回也没摔过我！”
我见蒋阿叔黑黝黝的脸已经有点发红，越说越起劲，“只是阿叔受累，刚来拜城上任的时候，父亲被那些无知刁民围堵，差点丧命，幸得阿叔出手相救......父亲现在还怨阿叔，当时不该腿受伤了还强撑，竟和没事人一样都奔西走地打点，以致现在路走得久了脚就疼......”
只见蒋阿叔大手一挥，被说得实在不好意思了一般，眼角的褶子却笑出了三层，“二少爷，不提了不提了，职责所在嘛！”
“阿叔，你就是不肯显山露水，害桂茹阿姆都不信你。”我嗔怪道：“你腿疼，也别跟着马车走了，待会儿就坐这儿吧，有你帮我挡着，我也安心。”我指了指车夫的位置，正和桂茹阿姆挨得近。
车夫也是苏府里的老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蒋哥驭马是能手，我坐在这里久了也被风吹得冷！换着来也好！”
我暗自忍笑，看来府里上下都想撮合这一对，就算好事多磨，怕年底前都能喝上喜酒。便又看向桂茹阿姆，“车厢里实在闷，那小孩儿也睡在里面，阿姆，你就再依了我一回嘛！”
我佯装有点生气，但桂茹阿姆还是不愿意让我下车。
我又道：“那这样，阿姆不放心，就去盯着阿叔挑马，让他给我选一匹最柔顺的。”
桂茹阿姆脸色依旧不佳，我又天南地北地求了一通，总算是还有几分少爷的薄面，她一边数落，一边跟着蒋阿叔去了后面的马队。
文府的马队里，都是郧西选去的良种，要选一匹训练得服帖的马那还不容易，不多时他们就回来了，牵的是一匹青骢，我从车上下去，翻身坐到了马背上，晚上骑江明棋没问题，骑马自然问题不大，又有蒋阿叔控制，大可不必担心什么颠簸。但屁股被扯着，是真疼，我抽了一口气，不由恨起江明棋来。
坤子虽能孕育，但总归是男儿身，牝穴比坤女和中生女子都要细窄，怎容得下乾裔的那件事物？还不是硬生生挤开的，若不是真心喜欢他，我才不愿受这份罪，却也未曾料到自己食髓知味，倒比江明棋还急色许多。
坐在马上望了一圈，往晋城的官道上除了文东瑜号称“三千人马”的横秋军，偶尔看见几个老百姓，看到文家的大旗，能躲就躲，躲不了的就转身回避，自然也找不见江明棋，心里不由失落。
出城时正好碰见他要领走那少年，怕不是巧合，他也说自己经常在尉犁场出入，找这个少年，是不是也和那件事有关？我自然不会把他往坏处想，但此事凶险万分，处理不好就会惹祸上身，还需快点找他问个清楚。
如此这般地想着，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如雷如霆。不多时就看见那队人马，从山坡上窜直刺而下，当中打着一面旗，黑底金刺绣着一个“齐”字，迎风猎猎，须臾便冲到了正在行进的横秋军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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