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我眼前一黑，想起那张可怖的鬼面，身子和秘密竟都被他瞧了去！？
“少爷啊——”
忽闻杀猪般的惨嚎，一圆溜溜的人影正要扑到我面前，中途被两只手截住了。
“快、快去喊秦先生！”姚阿姆将阿轩搡到门外，而后才走近，用手掌轻轻将我脑袋托起，抽走润湿的枕头，换上另一只新的。
“少爷，你昏迷了两天，可算醒了......”她蹲在床边，不住地擦拭眼角。
我又呆了一会儿，愣愣道：“请问......您是谁？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
辛卯年四月十七日巳时三刻，染房街大闹两日后，余波还未彻底平息，郧西第一名医馆又接连传出两声惨叫，胖小子被丢出天字号房门，哭着往当朝圣手秦一坷的诊室跑去，边跑边叫：
“少爷醒了！少爷醒了！先生快来看啊——”
不多时，又有一仆妇惊慌失措地冲到门外，大叫：
“少爷傻了！少爷傻了！”
拜城来的苏二傻了。
不出一天，此消息就在市井炸开了锅。
这苏二是谁？乃是允嘉主君亲自挑选的文府未来少君。
允嘉主君得先帝宠爱，又与今上同出一母，虽远嫁郧西，犹得盛京太后挂念，故此，将两位皇外孙接至膝前养育，如今长大成婚，太后甚为重视，朝野上下闻风而动，各府贺喜之人均已携礼启程。
据说那苏二的生辰八字、画像履历和家谱族系皆已呈递盛京，由太后亲自过目，最后加盖瑞麟宫红章，只待五月初五大婚礼成，苏二的名字便可钉在李氏皇家的族谱上，届时全城张灯结彩，文府设宴大庆，开仓放粮，郧西万民同乐！
可在这节骨眼上，傻了，再怎么说文家也是皇亲国戚，能同意傻子进门？
老百姓都勒紧了裤腰带腾空肚子，等着吃不要钱的喜宴，听闻这个消息，到嘴的肉飞了一般，喟叹地喟叹，唏嘘的唏嘘。
“哎呀，苏平舆大人是个好人啊，眼看要出头了，坤元儿子就这么傻了？”茶馆内人头攒动，一老头捋着胡子道。
“妄定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晋城乃是非之地，不来也好。”一人回道。
另一桌人也在谈此事，“二少爷还欠我三十两墨钱呢！都赊了七八个月，他不来还，我也不敢去要，这下好了，彻底没得要了！”磨子街的文房四宝店老板捶足顿胸，直怪自己当初没鼓起勇气去讨钱。
“他从前没钱的时候最喜欢到处欠钱！我还卖给他两套大启全书，至今未见银子。”
“对对对，他也向我赊过整整一千张元书纸啊！”
隔壁桌的布庄老板也探头过来凑热闹，“实不相瞒，我有一套琥珀杭绸衣也没收到钱。”
......
也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猜测哪家坤子能取而代之。
“卢家公子性情温婉，从前没有苏二公子的时候，一向是最得主君青睐的，我看他最有可能。”
“莫家小少爷才好，世家出来的，风范极佳，才学过人，是麒麟榜上的佳人！”
“诶！甭说哪家的公子，嫁给咱们那两个膏梁之性的少主，都是鲜花......”说到半截，此人就被一脚踢下了凳子。
“狗嘴乱说，别牵连了我们！两位少主英勇神武，我等誓死捍卫！”
此话惹得另一个支持文擎磊的不高兴了，“三公子才是真正的德才兼备！就是你们这些只会拍马屁的人害了咱们郧西！”
对方更来劲儿，一撸袖子，喊道：“嫡庶不分，尊卑不明！我看你是要造反！扭去衙门！”
叫喊着便扑上去扭打，客栈前堂一时哄乱，小二劝架不住，两派人举着条凳互砍。
......
此时，也只有缪黎馆稍稍要清净一些。
秦先生在我右手寸门上伸按，凝神细诊，许久，方才换到左脉上，又是许久。末了，眉头深皱地看我。
“二少爷......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老者一双眼睛并不凌厉，却别有意味。
我摇摇头，眼睛里的泪就滚落下来，什么也不敢说，艰难侧身，往陪在床侧的桂茹阿姆怀里钻。
“我怕......”
“这、这可怎么办呀！先生！”桂茹阿姆欲哭无泪，对我不敢抱，也不敢推，浑身僵硬地任我黏在她身上。
“咳......”秦先生轻咳一声，屁股不得不离开凳子，凑到桂茹阿姆面前来查看我脑袋后面的伤口，沉吟数息，道：“那晚情况惨烈，二少爷亲眼目睹，又身负鞭伤，惊吓过度，加诸脑袋受伤，才至于此。”
他坐到八仙桌旁，洪连早准备好了笔墨纸砚，被称为在世华佗，一向下笔如有神，提笔就能写出一张绝世良方，这次却迟疑了，墨汁聚到笔锋，低落在藤纸上，洇出指头大小的墨点，片刻，依旧一味药都没写。
“先生？”洪连神色紧张，唤了一声。
秦先生回神，又愁眉不展地看向我，我连忙把头埋回桂茹阿姆的怀里。
“唉......老夫惭愧，开不出那样的药......”
这声叹息把桂茹阿姆吓得大哭，“先生，您可别这样说！在郧西除了您，还能指望谁救命呢！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少爷......”
哭声也将门外的姚阿姆和阿轩引来，两人见平时主见最大的桂茹阿姆如此，跟着惊慌，跪到地上哭求，秦先生抬手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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