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死了，请问尊主这几日看没看见可疑的人物出现在缪黎馆？”
双目失明的时候，师父就能耳听八方，现在左眼好了，既在这里，应该有所察觉。
“苏奚迟！你把尊主当什么了？！给你看家护院的吗？！”晏曈先跳出来骂道。
我十分烦他不就事论事，没有理会，固执地又给师父磕了一头，“请尊主指点。”
若是李徵钰派人杀的，意在警告我，那我也没什么活头了，必须要找其他活路。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我了然于心，便道：“叨扰。”跪着后退几步起身，正要离开时，还是听见了师父的声音，“有五人来过瓦上。”
“……”我回身恭谨问：“那您知道他们是谁吗？”
“凌景奕，凌若辉，两个黑衣人，还有你弟弟。”
“？”
苏奚辰那小子也……何必！我头疼，又小心问：“您与那两个黑衣人交过手？他们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注意你的语气！审问吗？！”晏曈大叫。
师父却抿起薄唇，摇头浅笑，我不敢细思其后的意味，心虚地低下头。
“小瞳，你去把那张面具拿来。”
“尊主！”
“去吧。”师父叹气。
晏曈终究不敢违逆，转身跑开，片刻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将一块猪皮一样的东西掷到我脸上。
我被砸得一愣，没有接稳，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心里发凉。准确而言，这是半张面具，干如橘皮，与那晚“鬼面”所戴的一模一样。
“只从一人脸上撕下这个。另一人，没有与我正面交锋。”师父道。
“……”我拜谢：“多谢尊主。北疆天黑得早，寒气重，请早些休息。在下告退……”
“午时我与秦先生谈过。”师父忽然朝我走近，衣袖一拂，我闻见他身上的酒气比早间更浓了些，“你现在体弱，又要到……不可……”
他是文人雅士，视线惯于停在人脸的高度，此时却也向下，看着我小腹的位置，满脸抑制不住的痛心疾首，“……不可胡来。若要做什么，说于我听……”
我怔然地望着他，又听道：“此后我便不欠你，不复再见，不复挂念。”
“……”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原是要算清，也好，便默然点了点头。
自离开抚陵，三年无书信，无往来，我也想的是不能再见，就不必挂念。只是他这次专程为我北上而来，我妄想还能保有师徒情份，眼下看来，也是不必的。
“从来，都是我对不起您。”我诚心道，却不知他信不信了。
“哼！”晏曈在后面狠狠瞪着我，“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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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才发现喜服的衣摆拖了一路，已经脏了，阿姆给我脱下，也解开了束带，忽然松开却并不好受，我摸着肚皮缓了许久，应该是被勒的，里面两个似乎都没有以往活泼。
“二少爷……洗漱休息吧。”姚阿姆端着盛了热水的铜盆，战战兢兢地凑到我面前。
我看着虚空，“若是这孩子挡了大人的活路，该不该留？”
她吓得差点丢了盆子，忙道：“千、千万不要这样想啊，孩子是上天赐的福气，会没事的……”
我苦笑。从前的确有几分侥幸之心，认为藏得住，可经了这些事，我已不敢再私心，用父亲和三弟的前途，以至苏府几十条人命来赌这两个未出生的孩子。连秦先生都把身家性命压在我身上，一己之不舍，实在微末。
朝夕之间，风云莫测，李徵钰，凌三凌四，甚至是那个鬼面，我完全摸不着变数何在。
但，只要去了这个累赘，去了这个把柄，我未必要对他们战战兢兢，俯首听命……我也能和他们斗，和他们争！
想到秦先生的死状，我捏紧了拳头。
与其坐以待毙，被李徵钰、凌景祯之流害死，搭上许多冤魂，不如我自己将它们超渡了……
我失神片刻，道：“阿姆，你帮我个忙，悄悄到染房街找些……那种药来。”
“啊……”
“若是要用，趁这两天养病，就一并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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