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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刮风飘雪，岚安殿门窗紧闭。
李夏送完炉鼎回去时，看见李徵钰独自一人坐在昏暗中。他一时不敢上去打扰，许久都没有听到吩咐，才端了一杯暖身的药茶上去，李徵钰问到那气味，微微张开闭着的眼睛，面露嫌恶。
李夏还是劝道：“主子，喝了身子就不那么难受了。”
李徵钰接过，勉强抿了两口。
李夏又奉上蜜饯盘子，“苏公子虽然聪慧，您的意思，他向来也全都能领会......但那种事，真的就这样算了？”
他在李徵钰身边伺候，处在心腹的位置，也知文府下聘前，苏奚迟就与江明棋有瓜葛，更甚，还意外有孕。但李徵钰刚才只是暗示了一嘴，并不作何追究。
“主子这样纵容他，可是因为苏公子与秦王的渊源？”
皇帝当年对秦王穷追猛打，又夺取了本该属于李徵钰的位置，恩恩怨怨算起来，李徵钰和苏奚迟本属一方。加亲缘关系，对苏奚迟的态度自然也不同于对其他坤元晚辈，但如此丑事情就这样轻易揭过，日后李徵钰去了，难保苏奚迟不会扬扬得意，更加放肆，他那两位憨直的少主定然压不住苏奚迟，正如文程泓压也不住李徵钰一般，落得不好的下场......
李夏尊敬自己的主子，亦心疼自己的主子，就算要犯忌讳，也不得不说。
“苏公子身世复杂，此前更未料到他与凌景奕还有一段前尘往事，恐怕以后还会引出更多麻烦，于大局稳定不好......”
说着，他跪到地上，“苏公子虽然算是您的侄儿，但秦王早已去世，苏公子的心思也不在两位少主身上，强求无益。若是顺水推舟，将他允给凌景奕，凌景奕难道还不会给您一个面子，同意制衡临央？您又有苏公子的这个把柄......”
李徵钰抬起眼睑，看着李夏的后脑勺，嘴角渐渐浮起一抹寒凉的冷笑，“若你不是我用了二十年的老人，我当要真以为，你也被凌景奕收买了。”
“主子，老奴绝不会！”李夏在地上趴得更低，“只是那些小辈，或以势力相威胁，或欺瞒您，或背叛您......老奴实在看不下去啊......”
李徵钰更是把雪莲虫都给了苏奚迟，竟如讨好。他去送时，恨得牙根发痒，若不是李徵钰有令，脸上也装不出好脸色。
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李徵钰的半张脸，那抿紧的嘴唇张了张，沙哑道：“看不下去就走吧，我反正要死了，随你去哪个风光无限的门第。”
李夏一惊，颤声道：“老奴、老奴是要和主子一块去那边的......”
他知道李徵钰的所有事，主子死后，定然也不能活着，他无儿无女，也从来不怕那一天。
闻言，李徵钰被逗笑，“愚蠢，自永憙后，就不许殉葬了。你跟了我半辈子，又跟着一块死了，活这一世，终究图个什么？”
李夏泪流不语。
“我知道你的忠心。那你说，除了苏奚迟，还有别人能辅佐我儿？”
李夏想了想，道：“莫燕冰公子果敢坚决，原是不错的……”
李徵钰嗤笑，“你说莫燕冰果敢，难道还不知他的阴狠？日后你看那冯俊雄的下场就知道了。”
“……”李夏接不上话，也想起莫燕冰曾在文府做客，因一小仆不小心将开水泼到他袖子上，他就跺了那小仆的一只手指，李徵钰听到了还笑道，说莫家是北疆唯一拿得出手的诗书世家，养出来的坤子却如此出奇。
“我选苏奚迟的确也与秦王有关，但更与他本身有关，他少时跟着苏奚铭，受教于桐梓书院洪信鸥，后来又在顾弦非门下，与任之荀、薛颖斋皆是书友，品性能坏到何处去？连秦一坷都甘愿为他瞒着我，难道秦一坷也是为了钱？”
李夏垂首不语。
李徵钰道：“不过也是能看出苏奚迟于郧西有益罢了。我死后，他也至少不会将你们一个两个都活埋了来解恨。”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悲戚，“只要能保住横秋，至于身子清白不清白......又有多重要？我还不是走到了今天。”
“主子......”李夏背脊弓起，抖得更厉害。
终究是戳到了李徵钰的心病。
他记得刚到文府时，李徵钰一无所有，文程泓仗着自己有兵，受到赵王重用，对李徵钰异常轻蔑，后来知道李徵钰的身体不是完璧，更是肆意侮辱打骂。
而皇帝要用人，对李徵钰所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没有斥责纠正，反而因文程泓有军功，屡次加赏，李徵钰不得不更加服低做小，吃了多少苦头，自是不说。
一年后，李徵钰搏命诞下两位公子，文程泓却怀疑不是自己的血脉，大叫着杂种，还要闯进产房掐死婴儿，李徵钰拖着产后虚弱的身子拼命阻拦，才不致发生惨剧，但疑心难除，不得不让人将婴儿偷偷带出城，历经千难万险，送到了太后身边抚养。
后来李徵钰掌权时，两位公子却又成了皇帝的把柄，更加无法接回身边，以致教养不当，如今不堪重用。
“您和苏公子不一样......”李夏不知从何处安慰。
“有什么不一样？我倒觉得他和我最像，同是皇室的血脉，同样流落至此……”李徵钰苦笑，叹道：“是我为横秋逼他来的，你以后要像伺候我一样伺候他。他也要帮我儿统摄诸位将军，若是府中传出那些话，于他的威严有损，那才是于大局稳定不妥。人前人后，都收拾干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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