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天秋把袖子一抬,往眼睛上一抹,主任太太看的一个愣怔,心想,这孩子是委屈到底了,都哭了。
“怎么着,还哭了?”主任太太突然心软了起来,慈和道:“就你,还知道哭?有脸哭?这事要我说,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把自己带到坑里,自己把自己埋了,人家秋喜跟你承诺了什么吗?没有吧,还不是你非得往人家的生活里头钻,到头来碰了一鼻子灰......小子,我老太婆跟你说这些话,你别多心,我不是嘲讽,更不是笑话你,我就是教你看清事实,你得认真这个事实,然后,从事实中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不属于你的,你不能强求啊——”
“你们当老师的,都这么能默迹吗?”别看范天秋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可是一点也没有嫌恶,像是跟人商量事儿似的。
主任太太楞了一楞,道:“咱是被你说着了,我老婆子教了一辈子书,最擅长的就是说话,别人要是说一箩筐的话累的嘴都吐白沫,我呀,那是绝不可能的,那我倒要问一问你,你听我这个当老师的说你说的对也不对?”
范天秋点了点头,哽咽道:“对,您说的都对。”
“对嘛,所以哩,别人不能对你好,你得对自己好点,成不?”主任太太变成了商量的语气。
“嗯,我对自己好点。”范天秋学着主任太太的话音说了一句。
主任太太道:“那得了,我就算是劝服你了。今晚你去哪住啊?”主任太太看范天秋收拾了自己的包裹问道。
“怎么来的我就怎么走,铺天盖地,借宿人家,都成,我一个糙汉子,心都伤成这样的了,可算再没什么可怕的了,什么困难都能应付的了,婶子,你就别管我了,天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别打扰了人家一家三口团聚。”范天秋就像受了委屈之后刚刚好起来的孩子,虽然想通了,但还是带着点委屈,所以显得特别孩子气。
主任太太此时看范天秋,真正像看到了自己远在外地的儿子,不免心疼起来。
“我说你就别走了,你就跟我回家,我儿子那屋空着,你就在我儿子屋里睡一宿,想走想留,明早起来再作打算,好不好?”主任太太苦口婆心的说道。
范天秋转脸看了看主任太太,有点孩子终于见着亲妈的亲切,愣着神盯了主任太太片刻,又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道:“婶子,那我就,就麻烦你了。”
“哎哟,这是啥话呀,有啥麻烦的?”主任太太道:“我儿子屋里面床被都是现成的,你住着就是了。”
范天秋感性地道:“婶子,那我就给你当一宿儿子。”
主任太太拉着三步一回头的范天秋往外走去了,边走着,主任太太对李秋喜道:“秋喜,那啥,你们慢慢吃着,我让这小子跟我回家,到我儿子屋里住一宿得了。你们呆着吧!”说着话,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影儿已经到了大门外边。
周向豪当听见了主任太太的话,当然,他听的是最前面那部分,他不是不相信李秋喜,就算他相信李秋喜,他也得同样相信范天秋才行,可是主任太太把他最初的那点龌龊的疑惑给打消了,范天秋才在李秋喜这里住一宿,住的就是昨天晚上,而且昨天晚上,李秋喜还找了这个老太太来作伴儿,那就说明,没啥事儿,一点啥事儿都没有,那就说明,李秋喜,他自个儿的媳妇儿心里面还是有他的。
周向豪抱着闺女走上台队,把周可心儿放在她自己的小木车里面,哄了几句,一向很粘爸爸的周可心儿像真懂事了似的,听周向豪哄着她,很听话的坐在自己的小木车里玩拨浪鼓,而且,她还知道不把拨浪鼓弄出声音儿来,一双大眼睛左右转着,好似在观察着父母两人的动向。
周向豪还没说话笑声先来,把椅子一点点挪到李秋喜的身边,笑嘻嘻地道:“秋喜,我错了,我来跟你道歉了。”
李秋喜没理会周向豪,转过脸去,偷偷的笑了一下,很快的,她把脸上的笑容收回去,然后转过脸来,还是严肃生气的模样。
周向豪自己盛了一碗饭,放在自己的面前,继续笑嘻嘻道:“我也饿了,开了这一天车,就吃块干粮,再没往肚子里送饭,我看着这菜色还不错,是不是姓范那小子做的?看着还行,就是不知道吃着啥亲,我尝尝!”
周向豪伸手去够李秋喜手里的筷子,“把你的筷子给我使使,我就用你的用着习惯,我那么疼可心儿,我都不吃她的剩饭!来,给我用用,哎呀,别不给呀,我看你不是吃饱了嘛,我看你都喝汤了,嘻嘻嘻......”
李秋喜啪地放下筷子,转过脸去,不理会周向豪,没有好脸色给他。
周向豪成功得到了自己媳妇儿的筷子,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把筷子放在嘴巴里嗫溜了两下,笑嘻嘻的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嘴里咋摸两下,自言自语道:“嗯,还行,就是有点火大了,肉有点老,咱们大们吃还行,可心儿吃就要差点了,嗯嗯......等着,我给你们娘俩做,我这个老爷们给自己媳妇儿闺女做饭吃,是应该的嘛!哈哈哈!”
李秋喜还是不说话,什么反应也没有,周向豪夹了一口饭放在李秋喜的嘴巴边上,“尝尝我的饭,沾了菜汤,味道还是不错的,你吃吃看,吃吃看,不咸不淡的呢。”
李秋喜把头一扭,站起身来就要走。
周向豪一把将李秋喜拦腰抱住,他把脸埋在媳妇儿腰肢上,学着小孩子带着哭腔道:“媳妇儿别走,媳妇儿,好媳妇儿,别不理我啊,别不理我......”说着,周向豪也站起来,高大的个子几乎把一个娇小的李秋喜完全罩在怀里。
李秋喜使劲儿往外挣,挣了半天,一点也没挣扎出来,挣扎不出来也就不挣扎了,但李秋喜转过脸儿来,不正色看周向豪。
周向豪从身后抱紧了李秋喜,嘴巴埋在亲媳妇儿的头顶上,喃喃地道:“对不起,秋喜,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我应该多理解你,应该多宠着你,后来,我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不配做个丈夫,不配做个好父亲!我——我,我错了,秋喜,原谅我,原谅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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