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一整天都无法说话，但是比起不能说话，喉咙的肿痛感更加可怕，他总担心气管会被堵住，导致他睡着睡着就窒息而亡，而且似乎总有什么粘粘的水会流到舌头上，又苦，又咸，他怕得不敢去照镜子，一晚上醒醒睡睡，天不亮就坐起来了，算了下，统共加起来也没能睡超过三个小时。叶寻有些头昏脑涨，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试着发声说话，幸运的是，比昨天稍微好一点，有些字还是能轻声发出来的，但同时，似乎是因为没睡够，他总觉得走路时脚踩棉花，轻飘飘的。
快到九点时，万松飞给叶寻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在楼下了，叶寻此时正发着呆盯着窗外，看完短信，他连忙回了个“好的”，又再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被冷水激得清醒了点才拎起书包穿鞋出门。
“到哪儿去？”叶召正好从厨房出来，上下打量了下握着门把手的叶寻，随口问道，见叶寻不回答他，他便又问了句，“和罗程出去玩？”
“嗯。”
叶寻点了点头，临走前低头检查了下包里的钥匙还在不在。
“你钥匙带好，你妈出门喝茶去了，我等会儿也要出去。”
“嗯。”
叶寻全程没看一眼叶召，也许是人在病痛时都不太管得好自己的情绪，他对叶召的不满和嫌恶在此时跟个充满气的气球一样堵在他喉咙口，非常难受，使得他想不顾一切咳出来。叶寻最终还是忍住了，在一切变得不可收拾之前，他赶紧拉开大门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楼下。迎面喝了一口冷风的叶寻忍不住呛了下，这一用力，他又感到有咸苦味的水一下子覆在了他的舌面上，他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很扭曲，他从口袋里抽了张餐巾纸把这口水吐在其上，揉巴揉巴塞进了小区门口的垃圾房里。
“叶寻！这边！”
万松飞靠在门上，老远就看到叶寻从小区大门走出来，他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使劲朝着叶寻挥手，叶寻循声找到方位，立刻向着万松飞跑了过来。
“今天怎么样，能说话吗？”
叶寻张嘴发了几个音，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
“恩……没事没事，我们这不就是要去看医生呢吗。”
叶寻的情况比万松飞想象的严重，他自认为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难免有些慌，他殷勤地拉开后座门，先让叶寻坐进去了，自己才上了副驾驶。叶寻一进车厢，没想到盛君兰和申云竹竟然也在，盛君兰跟他打了个招呼，硬是往他手里塞了一大盒胖大海，申云竹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靠在车窗玻璃上闭目养神。
“他俩担心你，硬要跟过来的。”
本来一直没动静的申云竹突然挪了挪位置，叶寻看过去，只见他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把CD机从包里拿出来，狂按着快进键。
“你早饭吃了没？我昨天忘记跟你说了，万一要抽血，得空腹。”
叶寻条件反射想开口回答，但最终只发出了气音，他伸手朝着后视镜摇了摇，告诉万松飞自己还没吃。
“OK，我已经跟我小姑姑说好了，我们出发吧！”
在叶寻的感知中，似乎车很快就开到医院了，他是第一次没有跟父母透露分毫，直接和朋友来医院看病，让他有种叛逆的紧张感和兴奋感，这导致他下车的时候没把握好头和车框的距离，直直地撞了上去。叶寻揉着额头，反手关上了车门，他拉了拉身上的羽绒服外套，转过了身，在见到医院大门上方梁柱上烫金的几个大字后，他停住了脚步，愣在了原地，有一丝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儿童医院？！
“叶寻，过来啊，愣着干嘛。”
万松飞他们三人已经站在医院大门边了，四周时不时还有抱着孩子进出大门的父母。叶寻甚至还往后退了一小步，不是那么想跟着过去。万松飞见叶寻迟迟不肯走过来，当他是怕寻医，便自己走到了他面前，拉着叶寻胳膊就想拖着他往前走。
“这么大个人了，还怕看医生吗，没事没事，最多就是挨个针而已，一闭眼就过去了。”
叶寻说不了话，失了辩驳的机会，他被万松飞一路拉到了门边，眼见着就要进门了，他立马紧紧扒住墙，不肯再往前走一步。叶寻急急地用手指指着医院大名，又指指过路的那些基本都得被抱着，无法自己走路的小孩，无声地表达着抗议。
“不然你还想去哪儿，就算去一般医院，你也得进儿科。”
申云竹冷不丁插了句话，俯视着还扒着外墙不肯放手的叶寻。叶寻就算有千言万语要说，也被申云竹给堵回去了，他又羞又愤，要说他上一次进医院，那还是四五岁因为哮喘要配药的时候，根本没什么记忆，往后这些年来命硬得很，没再生过什么还需要去医院看的病。
“而且吧，那些在一般医院里候诊的人，天知道他们去过哪儿，又是要看什么病，万一有些会传染，你……的免疫系统还单纯着，肯定力量不够，敌不过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病菌，儿童医院怎么说都要比一般医院完全多了，是吧。”
盛君兰想了半天，得出个歪理安慰叶寻，叶寻也不是个任性的人，要几个朋友为了他的事又是安排看诊，又是想尽办法哄慰的，他觉得自己脸没那么大，受不住，虽然心里仍然抵触，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放了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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