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相距得志坊没有多远，仅仅隔了两条马路，在荠香斋酒楼的二楼上，张怡宁独自占了临街的一张饭桌，神情依然显得清高孤傲。她从自己的手袋里取出一只银色小勺，然后再用一小块白手巾细细擦拭一遍，才开始喂自己的小嘴，慢慢品赏自己点好的饭菜。她细嚼慢咽，两眼漫不经心地张望着楼下的街景，乍看上去倒是一副逍遥自得的模样。
但是只要稍微留神，就能发现她漂亮的脸庞上，眉宇间有一种无法抹去的忧愁，这种神情还在不由自主渐渐地凝重起来。
话说到底，局外人根本不知道张怡宁来上海完全是为了找一个人，她心中十分清楚自己要找的人就在上海。她心中牢牢记住南京丁家庄那位老奶奶告诉的话：“一鸣在上海。”但上海很大，世界三大都市之一，繁华而又热闹。南来北往的人很多，上哪去寻找自己多年来，一心要寻找的那个人呢？真是，离愁正引千丝乱，何处认郎踪。和以往一样，她又一次独自沉入冥冥苦思中。
要找的人就在上海，茫茫人海中，要找的人有时候可能恰恰就从身旁走过去，自己并没有立刻看到他，错过了机会。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呢？她陷入了苦苦的不能自拔的窘态。
时间过得飞快。她的目光中，马路对面有个身影引起了她小小的关注。张怡宁的眼睛很“毒”，马上辨认出正是哪位应李继轩站长邀请，在得志坊酒楼聚会的中共上海地下党负责人方江河。这个人不仅名字响亮有豪气，你看他走起路来腰板挺的笔直，人也透出一股英气，他走路很快，绝无拖泥带水的摸样。在军统上海站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中，凡照过面的，张怡宁没有一个看顺眼的。
不知什么原因，她头脑里闪过一个念头，方江河这个人如果年轻十岁，也许是一个人中极品，想到这里她淡淡地一笑了之。可能是军统的行事风格使然，张怡宁把手中筷子往桌上一甩，丢下没有吃几口的饭菜，收起自己的银色小勺，站起身对酒店伙计说：“明天来，一起付。”酒店伙计一看是常客不敢怠慢，忙应到：“可以，可以。”
张怡宁匆匆下楼坐进自己的小车，开车拉开一小段距离，悄无声息地跟上了方江河的轿车。哪知跟着跟着，前面的车拐了两道弯后，在一条直道上急速地飞奔，眼睁睁地看着车辆绝尘而去。
张怡宁立即踩死了刹车，小车发出诡异的刺响，轮胎在地上烧出两条黑道。她心中知道不能再继续跟上。显然，对方是有意为之，他们已经发现了后面有人跟踪。跟踪是个细致活，有个原则叫宁丢勿撞。愣子都知道，直道上追车图谋是什么，就是犯了大忌，害处是十分明显的！
张怡宁听说过很多这方面的事情。后面的车子紧紧跟踪着前面的车子，哪知前方的车子使出了坏点子，两车前后相距一定距离时暗暗抛出几只鬼见愁落在两车之间，后面的车轮不小心压上，可就倒了大霉了。因为鬼见愁这个黑黑的铁家伙，别看它仅是一个小小的个头，却长有四根长长的尖刺，本事可大哩。你只要随手一扔，无论它怎样落在地上都必然会有一根尖刺朝上。后面的车轮压上后，车子越跑鬼见愁的尖刺扎进去越深，直到把你的车轮内胎扎通漏气，车子不能再跑，只有修车去吧。
这还算比较好的事情，更有甚者丢下两个点燃的霸王大爆竹，其结果可想而知了。霸王大爆竹引线烧得快，“嗵”的一声爆炸威力特别巨大，当毫无准备时能把人吓死。如果碰巧撞在后面小车的车窗上，能把小车车窗玻璃炸开。前面的车把你戏弄了，吓得你心惊肉跳，他嘻嘻大笑继续开车跑了。
“哼！”张怡宁的心境一下子全弄坏了，气得乱按了几声喇叭，她万般无奈只能漫无目的在马路上缓缓行驶。她和平时一样任意地开车逛着马路，眼睛不停地左看右瞧，在人海中寻找自己要找的那个男人。她很清楚，自己这样做等于大海捞针哇。除此而外，执着的她又有什么好办法呢？她没有。
她的小车拐了两个弯，来到爱多亚路上，这里能看到上海大世界了。忽然，她又看到了那辆跟丢了的轿车，从自己车旁开了过去。
“好么！”张怡宁一下子来了精神，稍微加了油门，她不敢大意开车远远地跟着。这次，你还能跑得掉？
“笛”！日本人巡逻车从后面跑出，大摇大摆地横冲直闯，把张怡宁的小车挤到了路旁。上海租界表面上还存在，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日本兵常常在租界里横冲直闯。
“什么混账东西，偏偏这个时候来添乱。”
张怡宁气得七窍生烟，她的座位下藏有手枪，她真恨不得拿出手枪开车追上去干掉前面的鬼子撒气。但她没有这样做，她还是有理智的，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样莽撞。日本人巡逻车开过去了，自己要跟的车呢？怎么不见了？自己的跟踪术，在军统集训队是出了名的好，今天怎么了？
还好，心烦意乱中的张怡宁又看到了要跟住的车。她再也不敢大意悄悄跟在后面，转了两个大弯来到了霞飞路。不多久前面的车停了，停车的地方是上海大华贸易公司。张怡宁的车没有停，减了油门缓缓向前走，这样做可以不惊动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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