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商鞅
“老板，再来一张面饼。”瞿墨将手中的面饼丢给口馋的小士卒，自己还饿着呢。“老板？我在跟你说话。”
老板仍沉浸在患得患失的紧张中，没有听到瞿墨的话，直到瞿墨又说了一次。“是，大人，我马上去拿。”他的身形稍显臃肿，脚下倒十分利索。不到十个呼吸的工夫，他拿着一张面饼和一份小菜回来了。“大人，这是您要的面饼。”他故作镇静，当把饼递给瞿墨的时候，手还是颤了颤。“这份小菜，是我送给大人的，聊表小小的敬意，希望大人不要嫌弃。”他讨好似的笑了笑，觉得两腮好像被扯了一下似的。
“老板有心了，我就不客气了。”瞿墨左手接过面饼，右手径直从老板的手中的拿过“孝敬”他的小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错愕的老板，“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我要吃饭了。”
“唉，是，您吃饭，您吃饭，您吃饭……”老板语无伦次，点头哈腰地退走了。
瞿墨毫不在意，使劲咬下一口饼，吃一口菜，吧唧吧唧地吃起来。无忌的眼中闪过慧黠的光芒，也吃起来。对苏秦来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始终垂着眼睑，慢条斯理而认真地咀嚼食物。
翌日，他们离开的时候，除了付给老板说出的钱，瞿墨又“送”给他十枚圜钱。初升的太阳越过车厢，照在瞿墨的后背上，耀眼的光辉沿着身体的边缘散向四周。他看起来仿佛一个闪着圣洁光芒的刺猬。
栎阳，秦国曾经的都城。无忌眯着眼燕王城门上方的两个大字，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个从大魏逃到此处，为秦国的崛起立下不世之功的人。卫鞅，公孙鞅，商鞅，这个人用过三个名字，就像他在三个国家待过。他的第三个名字，源于第三个国家。第三个国家因为他的第三个名字走上富强争霸之路。无忌咬了咬牙，为先祖短浅的目光懊恨不已。他又发下一个誓言，他一定要为大魏笼络天下英才，再不能让大魏错过他们，或者放任他们跑到别的国家，尤其是他站的这片土地。
或许秦王相信能够到达栎阳的六国人早已经过层层盘查，栎阳守军的检查流于表面。瞿墨驾着马车，无忌和衡翌骑着马，轻松自如地穿过城门，进入栎阳。夕阳的余晖照在无忌的眼睛上，他产生一种错觉。这哪里是栎阳城，分明是大梁城！他去过赵国都城邯郸，去过燕国都城蓟城，见识过繁华热闹，但栎阳让他大大地吃了一惊。
仅以繁华热闹而论，栎阳不在大梁之下。大梁地处中原，陆路和水路交通便利，六国的商人能够轻易地将货物运到大梁，或者将货物从大梁运出去。栎阳地处遥远的西部，隔着万水千山，想要到达此地没有那么容易。秦王是如何做到的？一个大大的问号在无忌的心中升起。他没有心思观赏栎阳繁荣昌盛的市集，他在苦思冥想其中的原因。
“无忌公子，当年商君许诺若有人将放置在南门的一根木头搬到此刻我们身在的北门，便赏他十金。开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上前。人们固然不相信初担重任的商君，还有另一个原因。公子，想听吗？”
瞿墨还是改不了喜好卖关子的老毛病。无忌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公子真无聊。好吧，在下勉为其难为公子解惑吧。”瞿墨一本正经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商君的提议——将一根木头从南门搬到北门——看上去像是一个耍弄人的伎俩，没有人想当被人嘲笑的傻瓜。难为情、害羞牢牢地控制着围观的人们，这些小情绪占据着上风。商君是个无比聪明的人，还没开始，他就料到了这种局面，而这也是他所期待的。他将十金提到二十金，人们左看右看，没人动。他将二十金提到三十金，还是没人动。他又三十金提到四十金，四十金提到五十金。这个时候，百姓们开始觉得他没有把他们当成猴耍，对金子的欲望一点点地占据上风，好几个人跃跃欲试。”
“他没有再提高赏钱，只是重复了一遍将木头搬到北门的人将得到五十金，然后是第二遍。他在一点点地摧毁人们的防御心理，提升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影响和威望。他说了第三遍，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面带羞色的壮硕男子跨前一步，二话不说扛起那根木头，迈开大步朝这里走来。商君步行跟在汉子身边，一边命令手下鼓噪叫好，吸引更多的百姓围观。汉子将那根不重也不算轻的木头立在北门，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商君带头鼓掌，手下附和着鼓掌。围观的百姓多达四五百人，鼓掌的寥寥无几。商君根本不在乎，他走到汉子身前，道了声‘辛苦了’，伸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布袋子。他打开袋子，嘴里数着数，将一个个金饼放到汉子的手中。人群沉寂得可怕，人们的视线频繁地从商君的手上转到汉子的手上，始终不离那黄灿灿的金饼。数到二十的时候，汉子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人群也发出这种响声，呼呼的声响犹如夏日的暖风吹过茂密的枝叶。数到三十的时候，汉子的双眼放出灼灼之光，紧紧地盯着在自己的大手中堆成小山的金饼。金饼的数量和他的年纪一样，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数到四十的时候，粗重的喘息消失了，汉子的两颊绯红，仿佛两片鲜艳的花瓣。数到五十的时候，汉子的嘴巴裂开了，露出浅黄色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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