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难以抉择
“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话——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肆申以为公子已想通其中的厉害，已做出决定，需要的仅仅是他人的支持。不知先贤孙武是否是那个让公子坚定不移的人。”
魏无忌气恼地瞪了肆申一眼，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先生真是个滑头。”他摇着头，重新坐下来。“先生，请坐。我想听到那句话出自先生之口，先生却拿大名鼎鼎的孙子搪塞我，好生无趣。”
“嘿嘿，肆申虽自认颇具才干，却有自知之明，不敢与孙武先生相提并论。肆申只是觉得孙子的话十分有道理，认为依目前的形势来看，固守林城比驰援大梁更为有利。一旦燕赵联军赶到，城外的白起犹如跌落陷坑的野兽，待人宰割。收拾掉白起，公子与燕赵联军奔袭魏冉所率秦军。若一切顺利，歼灭之。如此，秦军精锐折损多半，短时间内不能东出函谷，侵扰大魏。大魏趁此休养生息，积蓄力量，来日方可与秦一争雌雄。”
魏无忌双手撑着大腿，直起身子，目光炯炯。复兴魏国，让魏国子民不受战乱的侵扰，安心地生活，一直是他的目标。如今，他望见希望的曙光，岂能不激动？“若能趁此歼灭魏冉和白起率领的秦军，削弱秦国的实力，再好不过了。”他兴奋地拍打案几，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
“公子打算如何回复大王？”肆申将一盆冷水迎面浇在魏无忌的脸上。
“先生可有良策？”兴奋在魏无忌的脸上凝固成冰，他紧锁眉头，嗓音喑哑。
肆申低头思索，沉吟不语。“倘若公子不率军回大梁，只怕有人在大王面前进献谗言，诋毁公子，惹得大王恼怒，失去对公子的信任。但回大梁，恐怕前功尽弃，公子的心血付之东流，凭白丧失大好良机。”
魏无忌盯着面有难色的肆申，不再强求于他。虽然他从未认真思考过“权力”的可怕，却从典籍中见证过它的无情。他转移话题，询问肆申秦军何时攻城。跟之前一样，肆申也不能确定。又闲聊一会儿，肆申起身告辞。魏无忌点点头，独自面对回去还是不回的难题。
整整一个上午，他苦思冥想，思来想去，始终不能做出决心。他不畏惧晋对魏王说他的坏话——即使上将军说他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他也不在意——他不想魏王怀疑自己，不想破坏父子之间的感情，不想父王伤心。他既是父王的儿子，还是父王的臣子。为子，为臣，如何能忤逆君父的命令？何况秦军即将突破梁囿，围攻大梁，他能坐视不管吗？他时而摇摇头，又点点头，时间在蹉跎中流逝而去。
魏无忌摆下简单的午宴招待燕亓，却为将来的命运埋下悲戚的伏笔。经过休息和调整，燕亓焕发容光，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魏无忌稍感惊讶，想不起有没有见过他。他以水代酒，赞扬燕亓不畏劳苦和危险，将魏王的命令传达于他。燕亓谦恭地说食王之禄，自当为王效命，纵然舍弃性命亦在所不辞。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无忌端着陶盏的手抖了一下，几滴清水溅到他的手背上。他试着转移话头，问起燕亓何时得到父王的赏识，为何自己没有见过他。燕亓告诉他自己本是燕国之人，游历诸国，渴求一展所学。四天前，他来到大梁，有幸拜见魏王，与王谈，得王厚待，被任命为偏将军。魏无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觉察到心脏又颤了一下。
“请公子恕末将冒昧，公子准备何时率军救援大王？”燕亓意识到魏无忌的犹豫，眼珠微微转了转。“大王在国都翘首期盼，唯望公子归，以解大梁之围。”
“父王……”魏无忌的嘴唇开启一道狭小的缝隙，吐出两个仅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字眼。林城，林城的百姓被父子之情，被君臣之义挤出脑海。他怔怔地看向厅堂之外，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在他的胸中掀起滔天巨浪。“燕将军回去禀告父王，无忌明日便率军增援大梁。”
燕亓喜出望外，窃喜不已。来林城之前，晋鄙派人请他到中军大营相叙。寒暄之后，上将军告诫他魏无忌自恃为大王的儿子，目中无人，傲慢无礼，一意孤行，不好相与。燕亓不是傻瓜，自然不会相信晋鄙的一面之词。他笑吟吟地感谢上将军提点，向晋鄙保证一定见机行事，完成魏王所托。此刻，他异常轻松地完成任务，不禁怀疑晋鄙上将军与魏王小儿子不和。
“公子深明大义，末将万分敬服。末将休息够了，也吃饱喝足，请公子准许末将即刻返回大梁，向大王禀告这一天大的好消息，以安大王之心。”他垂下眼皮，避开魏无忌的目光，唯恐他改变主意。
“嗯。”魏无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燕亓如蒙大赦，从地上跳起来，躬身行礼。“公子，末将告辞了。”不待魏无忌反应过来，他扭身便走，眨眼间消失在厅堂之外。
“公子，燕亓将军走了。”杨燊看了一眼怅然若失的魏无忌，小声提示他。
“嗯？”魏无忌看看杨燊，将目光移到燕亓的坐席。“他人呢？”他好像失忆似的，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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