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感动、欣慰的泪水自魏无忌的眼角无声的滑落。那些叱骂他的百姓们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魏大爷赤红的眼睛。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老头子相信，无忌公子绝不会丢下我们的！”魏大爷愤愤地喊道，然后转向魏无忌。“公子，请您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告诉我，您绝不会抛弃我们。”
魏无忌情难自已，疾走两步，扶住魏大爷颤巍巍的身体。“老人家，请您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目睹老人眼中释然的神情，魏无忌改变了主意。“林城的百姓们，大魏的子民们，王命难违，而且倘若大梁被秦人攻破，大魏将失去根基，千千万万的子民将无所依附。为此，我必须率军解大梁之围。但是，”他陡然提高嗓门，表情凝重而坚毅。“如果你们愿意随我撤离林城，我必护你们平安，待来日，赶走秦人，回归家园。”
“我不想走，我舍不得我的家……”一声期期艾艾的呜咽响起，引发共鸣，不少人都哭起来。
魏无忌感同身受，却无能为力。“不瞒乡亲们，我已见过秦军的统帅，大良造白起。他许诺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如果你们不想离开林城，尽管放心留下来，服从秦人的管理，定无任何危险。”
“要是这个什么起不守信用怎么办，我们岂不是自愿落入豺狼的口中？”
一个百姓说出魏无忌始终逃避的一个问题。如果白起欺骗他，他岂不是亲手葬送了千万百姓的性命？不，白起一定会信守承诺的！“请大家放心，请大家相信我！”他停了一下，蹙额皱眉，目光炯炯。“如果秦大良造言而无信，欺压虐待留下的百姓，无忌宁可违逆父王的命令，也要率军将大家从秦人的手中救出来！在此，无忌以性命向上苍起誓！”他仰望天空，似乎那里存在一个虚无的神灵，正在倾听他的誓言。
百姓们安静下来，接着交头接耳地说起话。有的人倾向于留下，有的人不想与秦人共处一地。最后，人群一分为二。左边的人随魏无忌离开，右边的人留在林城，守着他们的家。魏无忌松了一口气。倘若百姓们闹将起来的后果，他感到脊背发凉，一阵后怕。他冲百姓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比见他的父王还要恭谨。起身后，他搀扶着魏大爷走下台，请他跟在自己身边，与自己一起走。
“公子的好意，我老头子心领了。”魏大爷环顾四周，嘴角浮起轻浅的笑意。“我老头子在这里生活了六十多年，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想折腾了。”他拍了拍魏无忌的手背，“公子不要难过，老头子永远不会忘记你为林城，为乡亲们做的那些事情。”
魏无忌的初衷不是为了博得百姓们的掌声，不是为了赢得人们的尊敬，但听到魏大爷的谢意和敬意，他感到心里暖暖的，认为流血流汗，再苦再累，值了。“魏大爷，在不远的将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魏大爷咧开嘴巴，露出少了一半的牙齿，开朗地笑了。“好，一言为定！我老头子哪里也不去，就在林城等着公子！”
魏无忌又感到鼻子发酸，眼圈发热——眼泪又要流下来了。他别过头，深吸一口气，再回过头，挤出一丝笑容，却说不出话来。
翌日，魏无忌坐在马背上，望着魏国将士和百姓们自东门鱼贯而出。虽然他们并非被秦人击败，而是主动撤出林城，但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懑和沮丧。肆申瞧出魏无忌心里不痛快，劝他离开东门。魏无忌摇头拒绝，倔强地打量每一个从林城走出来的魏人。他要看清每一张面孔，将他们的神情牢牢地刻在心里，刻在骨子里，刻在血液中，再不让这样的悲剧在魏国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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