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林六姑？”谢有青没有接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将自他出现之后随之而来的疑惑宣之于口，“这就是你在京中藏匿时用的身份？一个……女人？”
“凌。六。孤。”那人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
见谢有青仍有些不解，他自一旁重新铺开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写下了“凌六孤”三个字，大步走过来举到她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生硬地强调，“是凌六孤——借凌字为姓，取六孤两字定名，凌。六。孤。”
“原来如此。”谢有青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
步六孤·步番，凌六孤，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替他取的汉名，竟然能拆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人才！
“你是不是还在笑我？”步六孤步番伸臂撑住桌边，俯身去看她。
谢有青整了整神色，方才已经耽搁许久，她还记着自己来此的目的，因而开口问道：“你应该知我来意。”
“知道。”步六孤步番坐在她对面，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他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你见了我，似乎一点也不高兴。”
又不是什么生死之交，交情也并没有多好，为什么要高兴？
这句话谢有青没说，但是她全表现在脸上了。
“你还是那么绝情。”步六孤步番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是为顾淮而来。”
“我之所以要见林……凌六孤，是因为听说此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谢有青抬手摩挲着杯沿，眼神移上去，看着他的眼睛。她见过不少胡姬，胡姬的眼珠大多是绿色，也有些人是灰色，但他不一样，他是蓝色。
是一种……很深沉的漂亮的蓝，即便是用染料调至千百遍也未必会调出那样沉静的蓝。
虽然……她第一次见到他，心底里涌现出的不是惊艳，而是害怕。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飞得有些远，谢有青眨了一下眼，慢慢呵出一口气，接着方才的话说道，“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知道。”步六孤步番轻轻快快地应了一声，“如果你答应下一次也能来见我，我就告诉你凶手是谁。”
对于这个要求，谢有青有些狐疑，她抬头去看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些什么，下一刻就听到他说：“凶手有两个半，但是我不打算全都告诉你。”
“条件是？”谢有青飞快地问道。
“条件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他抱着胳膊看向她，“这个条件很简单的，我只要你答应下次还来见我。这一笔买卖很划算，若是换成门外的那个人进来，大概连半个凶手都不会知道。”
“可你刚刚也说，你不打算全都告诉我，所以……下一个条件是什么？”谢有青一脸探究的地看着他，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直白，他既然能放出凌六孤的风声，必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否则他一个即将归国的质子费这么大的劲留在汴京图什么？
步六孤步番笑了几声，他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点稚气，但笑声很快就停了下来，他支起胳膊托腮看着她，说：“我总要为下次见面留一点余地，若这一次全都告诉了你，下次你不来了，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一番心思？”
“好，我答应你。”之后又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那幅画你喜欢吗？”步六孤步番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跳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我从前跟着一位壁画师父学过一段时间，好些画就这样留在了墙壁上，你若是肯同我回去，或许还能看看我画过的那些画。”
“世子，我没有兴趣同你探讨壁画。”步六孤步番是察罕部图错尔王世子，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好吧。”步六孤步番有些遗憾地道，“这些话以后再说，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抬手指向身后重新挂上去的巨幅仕女图，那上面刚刚补过五官，线条流畅，只是还不曾上色，“你喜不喜欢这一幅？”
谢有青看了一眼，“世子的技法娴熟，是一幅不错的画。”
“我就当做你是喜欢了。”步六孤步番改为双手托腮，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有青，“南阳王看上了梅三娘，想要为她赎身让她做自己的侧妃，你知道的，侧妃对于梅三娘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她没有同意。”
谢有青闻言奇道，“便是不同意，难道南阳王还能派人下手去杀她？”
“看来南阳王这个人还是很会藏的。”步六孤步番叹了一口气，“你所知道的南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抛出一个问题给她。
谢有青想了想，若不是骤然提到这个人，她或许都快要忘记南阳王的存在了，因为他实在是太低调了。他是官家胞兄，一场病让他跛了一只脚，他也因此递了辞呈，从汴京府尹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便一直在南阳王府休养，再后来官家登基，有意让他入朝做事，仍被他一一推辞，平日里更是深居简出，存在感几乎为零。
这样一个人……会是杀害梅三娘的凶手吗？
“你刚刚说南阳王叔很会藏？”
步六孤步番在听到“南阳王叔”四个字之后微微有些不悦，随后一脸玩味的说道：“你这位王叔看上去老实本分，其实很会玩儿——”顿了顿，他补充道，“是很会玩儿女人，换句话说，他根本不拿女人当人来看，更多的是一种发泄，一般被他看上的女人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跟着他，被他玩儿到死；要么忤逆他，然后等着被他摧毁。”末了冷笑一声，“得不到的便摧毁，这对他来说可都是家常便饭。”
既是如此，梅三娘当然不可能同意，谢有青闭了闭眼，说不定……梅三娘曾想过靠顾行舟救命。
“那为什么……”谢有青沉吟了半晌，南阳王若是因为梅三娘的拒绝而产生杀心，为什么要让顾行舟来背锅？
“自然是有人提议他这么做的。”步六孤步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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