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池里热气蒸腾，弥漫在各处，像是云雾。
谢有青将自己沉进去，一直沉到极限，才终于破水而出。
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她大口的喘气，试图将那一股子始终萦绕着久久不散的奇怪的感觉呼出去，但一直到后来真的缺了氧，她仍旧觉得似乎有哪里同以前不一样了。
为了验证这一点，她靠在汤池的边缘，将自己仍浸在温热的池水里面，看着眼前的层层雾气，想，若明日她去王宅同王夫人讲明了来龙去脉，最后独孤清如愿入府，她会不会高兴？
她没想出答案，但她感觉到自己有点不高兴了。
从前那些充沛的理由在这一刻突然之间变得牵强，她烦躁地挥手拍了拍水面，她觉得她好像栽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动心的好时候，而且……顾行舟似乎也并不能说成是一个合格的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风流成性，他女人无数，他喜新厌旧，他……
生得美。
这个理由忽然破开所有那些不好，于是脑海里就填满了这个人，一颦一笑，一蹙眉一展颜，继而就让她变得更加烦躁。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之前她被他握着手一起临了一幅字。
她其实不排斥与他亲密，在她看来，那不过是某种义务，即便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当初她听闻自己被赐婚和亲，也不是没有想过那来自塞外的世子是不是真的如同听说过的那样，十天半月也不沐浴一次……
有些事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一直到那之前，她都是这么想的。
她同样有些懊恼，她清楚自己对顾行舟并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什么日久生情，那不过是见色起意，是不受控制，是蔓延失控。
于是她害怕，她仿佛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南阁里的那些人的影子，她们在入府以后或长或短也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候，以为那就是交心，以为那就是长久，最后还不是一样被深锁后宅，像一朵盛开的无人欣赏的花，然后慢慢地枯萎。
她唯一胜出的一点大概就只剩下一个王妃的头衔，还有她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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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应该是梅生拿了衣物进来。
“衣服放下就好，你去外面等我。”她阖了眸，说完以后又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有些心累。
脚步声未停，像是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紧接着她感觉到身后慢慢蹲下一个人，带着暖意的指尖落在她的肩上，像是蝴蝶轻微扇动翅膀，一下一下，扫得她觉得心里也开始痒。
“我想了很久。”很熟悉的声音，但不是顾行舟。
谢有青一惊，那一瞬间所有的悄然而至的旖旎全都变成了恐惧，她试图向汤池的深处移去，但下一刻有人扼住她的咽喉，逼得她不得不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手劲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只是虚虚地覆在上面，但她知道，那只不过是个假象，只要稍有一点不对，五指收紧，她也许就会成为第一个在自家汤池里没命的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尽量让自己冷静，这人上一次悄无声息地进了寝殿，就站在她的床帐之外，如今竟然同样毫无声息地进了浴房，而这一次相隔的就只有不断蒸腾水汽的汤池，她无处避让，比之前还要被动。
“我想进来，就进来了。”生硬的金陵洛下音，随着声音落下的还有他一点点下移的手，指尖沿着下颌滑下去，过程中偶尔会有指甲的磨砺，然后在一处地方停留，指尖在上面打着圈儿。
“很快就有人进来，你最好现在就离开。”谢有青冷声说道，尽量让自己不受他的影响。
“进来也无妨，我同我的世子妃做些什么，旁人有什么权利干预？你说呢？我的……世子妃。”
“这里是晋王府。”
“那又如何？”步六孤步番收回了自己的手，又在台子的边缘坐下来，“看你同顾淮似乎相处得不错，我有些难过。”
之后他伸手探入汤池，谢有青想躲，但没躲过，右手被他握住，高高的扬起来，“一起写字，倒是好兴致。”
“你无耻。”
“嗯，夫妻之间说什么都好，不过我很想知道……”说着人就重新凑了回来，在她耳边低语，“我若是在这里无耻给你看，你会如何？”
“我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有金册的晋王妃，晋王马上就会来这里，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些，尽早离开这里。”
“顾淮要来？”步六孤步番更加来了兴致，“那让他看见我们这样，岂不是更好？”他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下，“其实我是真的无所谓，你是我的女人，他才是外人。”
“你不想见索雅了么！”
这一声成功让步六孤步番停下了动作，他似乎颇为认真地想了很久，点了点头，“这是个好理由。”
“你若是想见索雅，就离开这里，我只当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个理由其实并不太充分，”步六孤步番这样说的时候站起身，“但我想了想，觉得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让你难堪，所以我先走，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一席话被他说得冠冕堂皇，之后他一闪身，谢有青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了。
这人是个祸害，谢有青看着之前站过人的地方，想，得想个办法解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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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又有脚步声响起来，这次是毫不掩饰，转瞬间人就已经从外面进来，谢有青堪堪放松的精神再次紧张起来，去而复返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她扭头怒目而视，在看到进来的人以后，忽然怔了一怔。
今天还真是赶巧，刚走了一个步六孤步番，这又进来一个顾行舟——她是在沐浴，不是在唱戏，这来来去去地心里都没个数儿的么？！
“我想了很久。”
怎么又是这句话？这是什么统一的开场白吗？
她皱了眉，梅生怎么还不来？是去现做衣服了吗？
“我不想等了。”
有个事儿，不知道咋个跟你说……鹅子，你车没了。【拍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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