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娘子差人送来了衣裙，湘妃色广袖流仙裙上以金线绣了飞云纹，香袋玉环绶裙刀也都是事先搭配好的，簪环堆里有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独孤清将那支步摇拿起来看了看，很有些感慨，“我这位姨母在这种时候上倒真是不含糊。”
“姑娘真的要这样做吗？”小丫鬟手里拿着一粒丸药，“姑娘若真这样做了，往后就没有回头路了。”
“你觉得我现在就有路么？”独孤清随手将那支步摇掷回去，看了看那小丫鬟，语气一柔，“婉儿，”她叫她的名字，“你是从小就跟着我的，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都知道。”
婉儿的鼻子一酸，“姑娘受苦了。”
“我不想再受那样的苦了。”独孤清倒是没什么反应，就好像已经习惯，甚至是麻木，“人总要搏一搏，从前是我没有机会，如今既然有了机会，哪怕那机会再渺茫，我也要抓住了。”
窗外有人拍了三下掌，“独孤姑娘真是好魄力。”
婉儿一惊，将那粒丸药攥在手里，“那……婢子现在外面等。”她知道来人是谁，但能这样自如进出王家，总还是要小心着些。
“你去吧，那丸药留下就好。”独孤清说着将香袋打开，往里面看了看。
窗外的人极其随意地折进来，依旧是一身白袍，独孤清一直很好奇的是……这个人明明长在塞外，却并不像她见过的那些塞外来的人那般粗糙，反倒是皮肤白皙细腻得堪比女子。
“那丸药你可要收好了，宫中验身可严，若是被人发现，别说进宫，你就连能不能活着出宫都是个问题。”步六孤步番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进来以后到处看了看，坐到桌边一颗一颗的吃葡萄。
“你来做什么？”独孤清没什么好脸色，“昨日在晋王府，我与世子应该已经将话都说尽了。”
步六孤步番闻言叹了一声，“还不是不放心你，”他眨了眨眼，“不过你也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你那件事情，不会连累到无辜之人吧？”
独孤清冷笑了一声，“怎么？世子这会儿知道怕了？”
“倒也没什么，”步六孤步番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为了让你成功，我可是连我妹妹都押上了，宫中不比别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随意走动的。”
“只是让令妹指一指路而已，世子真正想说的，是那谢有青吧？”
“同样名字里都带着一个‘青’字，为什么人却这么不同呢？”步六孤步番忽然换了个话题。
“此‘清’非彼‘青’，世子可千万别弄错了。”独孤清也坐了下来，“我只能保证，只要她不坏我的事，我就不动她。”
“女人狠起来真是可怕，”步六孤步番站起身，“不过……我还真是期待得很，”他随手揪了一粒葡萄丢过去，“这葡萄就当做是我的贺礼了，祝你马到成功。”说完这话，人已经轻轻巧巧地翻出了窗子，瞬间就无了踪影。
独孤清将那粒被掷过来的葡萄丢开，看了看窗外人消失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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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宣德楼正门进去，经过凝晖殿，穿过会通门，然后就进了皇宫。
“等会儿见过了母亲，我就不能陪着你了，你自己可以吗？”顾行舟仍有些不放心，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地给她讲宫里边的事儿。
“我是进宫，又不是进天牢，再说了……到时候宫内还有其他命妇、贵女们，说不定熟人都有不少，你就别担心了。”谢有青反倒是没什么压力，若说紧张，她早已经过了最紧张的那股劲。
顾行舟还是觉得担忧，“要不……我也跟着留下吧！”
“殿下这像是什么样子？”谢有青笑着对他说，“后宅聚会尚没有男子长留的道理，更何况是后宫？”说到这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靠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若是被哪家的姑娘们看上，再碰上个胆大些的借着什么由头说你轻薄人家，殿下到时候是认，还是不认？”
“王妃说得恁地吓人。”顾行舟掀开车帘看了看，“等下去了前面，说不得还得听父亲念叨几句，只怕父亲又要借机让我表示表示，到时候少不得还得从府里往宫中送东西。”
“那……”谢有青像模像样地出主意，“那殿下就一哭二闹地哭哭穷，说不定官家见你如此，心一软，就不会专抓着你不放了。”
“不打紧，到时候就让十七郎先顶着，他府里还没有王妃，能有多大的开销。”
“殿下这是在变相地说我花销大？”谢有青斜睨了他一眼，“算下来，怕是南阁的开销还要更大一些。”
顾行舟有些理亏，期期艾艾开口，“南阁……等时机到了，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不过随口说说。”谢有青替他理了理衣裳，“你将人家姑娘耽误了那么久，若真有适合的，可不能亏待了。”
“我知道的。”顾行舟说着忽然转过身将人直接揽进怀中，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发闷，“将来的事情我都有考虑，只是现在还不行，你不会怪我吧。”
谢有青被他拥着，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听他的声音里总像是带着些始终无法纾解的压力，虽然心中狐疑，却也还是顺着他的话先应了一声，“只要你不负我，我就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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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谢有青第二次进宫见驾，同之前那一次相比，今天皇后脸上的笑容放松了许多，看着她的时候也不像之前那般严肃了。
“看到你们夫妇如今相处得这样好，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向着一旁比了一个手势，女官会意，从一旁的百宝阁内取下一只红木匣，递到谢有青手中。
谢有青恭恭敬敬双手接过来。
“母亲就没什么东西要给儿子吗？”顾行舟看了看红木匣，又看了看百宝阁。
“没有。”皇后直截了当，“不罚你就是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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