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州城牛家宅子，牛吉昌坐在大堂中央和几个商人面面相觑，原本他们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可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现在这几人却都已变得有些失魂落魄，牛吉昌那本来一丝不苟的头发，这会儿已经肉眼可见的夹杂了几根白发，变成了斑驳的花白头，原本精致挺拔的胡须这会儿也乱糟糟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牛吉昌的手中拿着一个茶碗，却迟迟不见送到嘴边，众人都在屏息等待着。
一丝脚步声打破了房间中死一般的寂静，房门被推开，岑炳谦飞快的走了进来。
“出来了？”牛吉昌忍不住问，所有商人的目光也都看向岑炳谦的方向，就见岑炳谦点点头。
“多少？”牛吉昌连忙问道。
“数已经算出来了。这一个多月来咱们陇西的府军库里，一共采购了三十多万包绿西宁。每包进价三十文，这里就是九千两，还有三四千两的其他档次香烟，现下王氏庄园里的香烟还没有全部交货，后续能到的约莫还有个几万包，算起来今年采购香烟咱们府军的花费是个在一万五千两左右的盘子。”
一万五千两？听到这个数额牛吉昌和众商人全都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有人心中都同时升起了一样的想法：这一次他们的生意是彻底完蛋了。
之前当香烟刚刚出现在唐军中之时，牛吉昌和众商人还期望着府军们对于这种奇怪的成瘾品会无法接受，香烟短时间内不可能替代酒水在军中的作用。却没想到随着香烟进入唐军，吸烟的风潮很快就在整个唐军之中普及开来。
牛吉昌肉眼可见的，发现自己的折冲府里抽烟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热烈的讨论着香烟的种类和味道，比拼香烟档次，而侯君集的行军总管衙门也毫不掩饰的推行起香烟替代酒水的政策来，清理军中酒患的工作毫不留情。
两方面力量压迫之下，军中对于酒水的需求，肉眼可见的减少。而对于这种趋势，牛吉昌毫无办法。直到今天，军中采购香烟足足一个月之后牛吉昌才让岑炳谦弄来了这次今年军中采购相应的数额。他原本还期望着王家庄子的产量会供应不上唐军对香烟的需求，却没想到最终算出的数字居然高达一万多两。
牛吉昌和众人早就计算过，每年给陇西的十万唐军采购酒水的数额月末能在四万两上下，可是同等消费数额花在香烟上价格却要低很多，一万多两的香烟足以供应陇西十万将士抽上三个月，度过整个秋训期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商人都看向牛吉昌，只见牛吉昌在椅子上坐了半天，牙齿都咬得咯咯响。
他现在对王东真是感到无力了。
王东在城外建个庄子，本来牛吉昌防备的是他种出粮食来冲击了鄯州的粮食市场，会给他们做军粮酒水生意带来一点损失，但是这个损失在他看来也就是几百两的规模而已，怕影响的也是他牛吉昌自己的利润额度，却没想到王东在庄子里忙活了几个月，最后居然把他们在陇西全盘经营的酒水生意几乎一锅端了。这简直是要他的命，而他却有侯君集做靠山，自己拿他毫无办法。
“怎么的路上好好走着突然蹦出个鬼来！”牛吉昌皱眉良久，忍不住握着椅子扶手恶狠狠的说道。
“大人咱们接下去该怎么做？那些酒水是运还是不运呢？”牛吉昌发脾气之时一旁的胖商人也小声询问，一个月前他还是一派面团团的财主形象，而此时脸上的肥肉却肉眼可见的消了下去，连腮邦子也见得有些凹陷了，显然是被这一个月唐军之中快消品消费趋势的变化给折磨的不轻。
“要不我们弄些手段？李大人在陇西这么多年……”旁边的瘦商人悄悄出了一个主意，牛吉昌瞪他一眼，“哼！手段？你当对面就是那王会吗？后边站的是侯君集啊！这事我们有什么办法？”他一句厉喝，吓得众商人全都不敢说话，只是睁着眼睛无助的看着他。
牛吉昌站起身走了良久，终于那充满怒火的眼光也渐渐熄灭下去，他站在窗前，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影子摇动，牛吉昌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事情真正的幕后推手乃是侯君集，侯君集想要染指唐军的快消品贸易，这是他们的身份根本无法抵抗的，唯一可以期望的转机只能去寻找自己的李君羡。
“众位弟兄，劳烦你们走关内一趟，将这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李大人。”闻言钟山人都有些着急，那瘦商人忍不住道：“大人，咱们就什么都不做了吗？若是这事报上去我们这几年在陇西的功劳……”
牛吉昌吸了一口气，满脸的无奈，原本他今年只要做好这笔贸易来年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却没想到这一切全都被王东给毁了，可是面对有侯君集做靠山的王东他真的毫无反手之力。
“什么都做不了呀……”最终牛吉昌只能长叹一口气，这一轮较量他彻底败了，甚至连正面交锋都没有，就是王会一支香烟递过来，他们这边就全线崩溃。现在唯一的转机只能看李君羡那边的态度了，而即使是李君羡那边牛吉昌也不抱什么希望，这是真真实实的利益搏斗，并不是官场上的面子可以解决的，哪怕是李君羡，也不可能让侯君集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吐出去……
鄯州城另一头，王家宅子里王东走下马车。新买来的马车和雇来的车夫，连忙将那气派的车子送去后边马厩，而一旁穿着锦袍的何啰连忙从马车上拎起一大堆包装精致的礼盒，和意气风发的王东一起走入宅院。
这一个多月来香烟销售给唐军，再加上零卖的进项流水达到了两万两上下，而直接的利润如果算上唐军还没结账的部分，已经达到了八千万两之多了，扣除了三成给侯君集的分红，王东手中的结余尚剩五千多两，而这才是自己来到贞观年间的半年所发生的事情，下半年随着这一季烟草的收获，至少还会有五千多两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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