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府里的人陆续都睡了，明晗的家规还未抄写过半，身上痛不说，人也又饿又困，坐着蒲团趴在小案上昏昏欲睡。
门吱嘎一声打开，她脑中一个激灵，差点打翻了桌上的墨，却听到一个轻得做贼一样的小奶音：“阿姐，是我。”
回头看到抱着个小包袱的明晗，明晗心中一喜，“小弟。”
明鸿从推开的一小条门缝里挤进来，人虽小，却已经验丰富，懂得要谨慎地探头瞧一瞧，见四下无人后才仔细掩了门，抱着那个小包袱扑到明晗怀里，“阿姐，我给你带吃的了。”
“阿姐果真没白疼你。”明晗眼睛弯弯地笑着把人抱起来，包袱放到桌上打开，见里面不光有吃的，还另有些瓶瓶罐罐。
“这是爹爹、小爹和大哥让我拿来的，都是治伤的药，还有绿色瓶子这个，是抹在太阳穴上提神的。”明鸿一件件数量。
因为何玉的身份，明家这两个儿郎也算是李家出身，故而何玉虽已经有了名分，却也只能被自己的亲生骨肉唤一声小爹。
明晗不用想也知道那提神醒脑的药油一定是自家亲爹送来的，又生抱怨，暗里不高兴地嘟囔了几句。
“阿姐，大哥还让我把这个给你。”明鸿献宝似的把底下压着的一摞纸抽出来。
明晗正在吃一块虾饼，看清那纸上面仿着她的字迹抄写的一摞家规，眸光清亮间把手在身上蹭干净才接过来翻着，“知我者，非大哥莫属也，小弟，你们二人此次对我可真是雪中送炭。”
明鸿听了雀跃，黏在她身边被喂了一块点心，笑嘻嘻地看着她，“阿姐真的不娶顾家小哥哥了吗？”
“当然不娶。”明晗正在数手里的纸页，被他一打岔数乱了，转过头去，决定先拉拢一个战友，问道：“不要顾小哥儿那样的小阎王，阿姐给你娶一个又好看脾气又好的姐夫进来好不好？”
明鸿迟疑，“可是，阿娘会同意么？”
“阿娘不同意的事多了，有几件是真的阻成了的。”明晗捏捏他的脸道：“你就告诉阿姐，你是想要顾小公子那样的活无常，还是想要渐山青那样既会写京书段子，又软糯会疼人，如初起的青竹那样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来做你的姐夫？”
明鸿对顾小公子的传闻有些害怕，又不好直说，怯声道：“当然是阿姐喜欢的那个。”
“我喜欢的自然是渐山青了。”明晗哄骗恐吓道：“顾家大哥什么模样你是知道的，顾小哥儿从小被他带大，脾气也没有好上多少，他若嫁进来，一定会欺负你的，连你爱吃的花生酥都要被他抢走一半，到了餐桌上，什么粉蒸肉啊，挂卤鸭啊，炖蟹羹的，也都会进了他的碗里，只给你剩个盘子看着。”
明鸿被她吓住，呆呆地睁圆了眼睛，没一会儿就带了晶莹的一层水光。
“所以啊，小弟。”明晗把他揽在怀里，“你要多帮我在阿娘面前说一说，你年纪小，抱着娘哭一哭，她会心软的。”
明鸿十分好骗地点了点头，又一次被她拐为共犯。
有了大哥帮忙，明晗踏踏实实地在祠堂里睡了一觉，拖延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时才将那厚厚的一摞家规交了出去，明若云赶着上早朝，也不会真的去查，只叮嘱家里的丫鬟小伺们盯着不让她再出门。
家里的禁足令犹如一道摆设，明晗丝毫不当回事，还盘算着与小公子的约定，明若云走后没有立刻回房，而是跑到大哥房里又是撒娇又是卖惨，拉拢明临也要向着她说话。
当日明晗把自己闷在屋里大半天，等到明若云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的下人们都不干活，全都凑在一处，人手一页渐青山的小段儿，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知道是出自谁之手，明若云气急，朝服也未换就追着明晗从自己院里一直打到李成蹊房中，连树上春回的几只雀儿都被惊动，扑棱着翅膀飞出去好远。
明晗被追到没路可逃，爬树爬得利索，好半天不敢下来，直到徐睿之嫌吵，明若云才放她一马，被李成蹊被劝了回去。
短短六天，整个明府上下所有人手里都有了渐青山的小段儿，每次趁阿娘不在，明晗搭起桌子自己在院里说一番书还不够，还要把小公子送的那个荷包拿去给爹爹看，一张嘴跟连珠炮似的，把人给夸上了天。
李成蹊自然是个清醒的，一看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就知道这位小公子也不是什么会做活的，心里不满意，“绣成这样他也好意思拿得出手，个头这么大，哪有半分的精致，口一收像个露馅儿的包子似的，也就只有你这个被他给迷昏了眼的才会说好。”
“我瞧着就是很好啊，小公子为了给我做这个还扎伤了手指呢。”明晗宝贝似的捧着不让人碰，“爹爹觉得哪里不好，等小公子进了门，一定多跟爹爹学习。”
李成蹊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无奈给她透了句底，“这件事我跟你娘商量过了，你想要他不是不行，但是只能做侧君。”
“不行。”明晗仍是干干脆脆地拒绝，“我要他做我的正君。”
李成蹊盯着她，叹口气，“你娘正生气呢，你就不能先应下来，以后我们再想办法么？”
“我不。”明晗说：“我今日若退了一步，立场如此不坚定，明日就会再退，你们总能找出理由来阻我，那我怎么对得起渐山青对我的信任？爹爹，我半点也不要妥协，我就是不喜欢顾小公子，谁说也没用。”
“你这样让你阿娘怎么跟皇上交代？”
“这门婚事本来就不是我所愿，难道不该是阿娘要给我一个交代吗？”
李成蹊说不过她，有些语塞，想着这件事与她这头犟驴是说不通了，不如早点找到那个渐山青，从他那边再试试，若他松了口愿意做小，明晗总不会再执着。
他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消息，明晗这一日打扮得一幅素雅书生模样，又要去赴约时，被大哥叫住，躲到一个无人处问了一句：“启颜，你可是认定了坚决不娶顾小公子为夫？”
明晗忙不迭地点头，“大哥可是有什么办法了？”
明临犹豫了一下，道：“过几日太女生辰设宴，我们学堂要选两个人去东宫献书，我是其中之一，我想当日应该能见到皇上，若你坚持，不如再仔细拟书一封，直接交给皇上过目，求她再作三思，这样也不会牵连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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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晗：一个无情的安利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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