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看着手中的密信，沉默了片刻，随后便是在牛成愈发震惊的眼神之中，将那密信一撕两半，随后凑到了旁边的烛火之上，直接引燃！
看着那越来越大的火光，牛成这才从之前的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下意识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想要将王焕手中剩下的半张纸给抢下来！
然而王焕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动作极为敏捷，将那半张纸给举得高高的。
他本来就被牛成高上一些，此时牛成腿上的伤势更是严重，他就算是想要跳得高一些，抢过王焕手中的半张纸，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后的半张纸被燃烧殆尽。
“干办官人，为何如此！”
牛成的脸上表情从最初的诧异，后来的震惊，变成了如今的一脸惊疑。
如果不是他之前已经花费了十几天的时间，搞清楚了王焕的为人，以至于他决意将自己手中的密信托付给王焕本人，他甚至都会怀疑自己碰到的是一个假的外事司干办！
“虽说宋押司越过了干办官人，直接上书给皇城司，但是他所为的也是我大宋，干办官人何故以一己私心，便将这密信给毁掉！”
牛成的脑海之中飞速运转了起来，花费了足足十几息的时间之后，才总算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由得无奈的朝着王焕质问道。
这家伙的问题的确有些尖锐，不过王焕心中本就没有什么鬼祟，自然回答得十分随意。
“一己私心，难道我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还是我是那种嫉贤妒能的人？”
他没有直接回应牛成的话，而是一脸古怪的朝着牛成问道。
这话一问出来，算是将牛成给了问了一个哑口无言。
皇城司之中的尊卑阶级规矩，让他养成了再上峰面前不敢多说话的习惯，之前说了那么多，多半都是遗言。
而质问王焕那一句，已经花费了他大部分的勇气，此时面对着王焕的反问，他反而不敢继续追问下去，只能面带苦涩的低下了头。
王焕哑然失笑，这宋万果然是训练得一手好部下，他倒是越来越觉得，宋万竟然殉职，实在是自己外事司，乃至于整个宋廷的不幸。
这等人才之中的人才，若是能够加以利用，所能够起到的作用，可不只是一封未必会被重视的密信这么简单了。
王焕深深的朝着牛成看了两眼，确定这个家伙再没有了勇气继续追问下去，只能低声说道：“想必你应该是不知道这密信之中的内容！”
牛成听到王焕的话，眼神之中带着犹豫，足足沉思了十几息的时间，才敢将脑袋抬起来，无比认真的看向了王焕。
他已经深知自己的小命保不住了，能再活上个三两天，就算是自己命大。
既然是将死之人，自然是能够保住秘密的。
此时的宋万，倒是升起了不小的求知欲，自己也算是为了这密信而死的，既然王焕主动说起来，他倒也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情报，竟然值得宋押司带着一百多号兄弟慷慨赴死！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报，竟然是让自己为之而死！
王焕微微一笑，这件事情除却辛弃疾几人知道之外，他便是就连身边的几个侍卫都没有告诉。
但是牛成毕竟不太一样，在必死的情况之下，牛成若是能做个糊涂鬼，也算是王焕行了善事。
王焕朝着旁边的那些工匠看了一眼，接着揽过牛成的肩膀，将他拉到了一边，低声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全都说给了这家伙听。
牛成的眼神之中，开始闪烁起了精芒，虽然王焕只是简略的将情况说了一遍，但是他本就是个机灵的主，马上就将整件事情脑补了出来，啧啧称叹！
“若是宋押司没有殉职，此时能够与干办官人谈上一谈，恐怕是要慨叹此生无悔了！”
牛成在心中咂摸了片刻这个情况之后，不由得慨叹道。
“干办官人的胆魄，非常人所能及，若是干办官人的计划成功，引起了金贼的内讧，恐怕这便是我大宋的良机了！”
他的声音，低沉之中忽然多出了几分嘶哑，随后竟然咳嗽了起来。
等到他终于将自己的咳嗽声平缓下来，捂着嘴巴的手心之上，却是多出了一抹黑红色的污渍。
王焕的瞳孔猛然一缩，摇了摇头。
牛成仿佛是没有看到自己手心之中的那抹污血一般，将血迹随手在自己的衣襟之上擦了擦，随后继续说道。
“虽说属下没有按照约定将密信送到临安城，但是既然碰到了干办官人，又知道了干办官人的计划，也算是没有了憾事！”
“之前干办官人说，需要一批手艺不错的工匠，这里面倒是有几个手艺不错，其他的那些人不过是学徒水准，用他们反而浪费时间！”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几个工匠给指了出来，随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靠在墙壁之上缓缓的坐了下去。
等到他彻底坐在了地上，却是就连胸膛的起伏幅度都变小了不少。
王焕的心头微微一沉，知道牛成之前全靠一口气吊着自己的身体，此时骤然放松下来，恐怕是要不行了。
他沉吟了片刻，转过头看向了那些工匠们。
“一会出去，被他点过名的人跟我一起离开，剩下人随便你们自己选择，是去是留，这里我会一把火烧了，你们却是别想着留在这里了！”
面对着这些工匠，王焕没有半点的客气，随后指挥着这些家伙爬出了地窖，自己则是留在了后面。
眼看着最后一个工匠的身影离开了地窖口，王焕蹲下身看向了牛成。
牛成心中吊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此时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
甚至于，他想要抬起头朝着王焕笑一笑，都已经做不到。
王焕长叹了一口气，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纸包，递给了牛成。
那小纸包之中，是一份毒药，这种剂量之下，几乎不会带来任何痛苦，尤其是伤重如同牛成这般，更是不必担忧。
牛成咳嗽着接过纸包，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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