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江笙说的是梦话,是真正让他不寒而栗的梦话。
“父皇只怕不是病死的,是被气死的吧?”
“这个我不清楚,好像听我父亲说,皇上没有留下遗诏,死的时候身边只有皇后娘娘和豫王,然后就传出皇上殡天的消息,皇后携群臣共推豫王继位。”
赵靖冷笑,皇后和群臣共推?那意思就是他无可奈何才接受这个皇位喽?真不亏“贤王”这个名号。
他执意想要听到的,竟然如此残酷。他以为兄弟几个,纵然做不到和父亲大伯六叔他们兄弟一样团结一心,但至少不会自相残杀,可是,在江笙的梦里,他竟然听到了如此残酷的真相,难道是他奢望了?
赵靖颓然,双眸中再也没有了神采飞扬,有的只是悲伤和哀痛。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但他知道,一定是这样,假如他死在淮河中,接下来的事情一定就是阿满描述的,何等的残酷,何等的残忍。
他垂下头,掩饰内心的痛楚。他痛惜兄长们为了那个位子反目成仇,痛惜父亲的逝去,痛惜好好的大周瞬间而起的纷乱,鲁王的反叛,燕王的平叛,最遭殃的不是他们,而是百姓,是大周的百姓啊。
许久,赵靖才抬起头。
“阿蛮,之后是不是一切都归于平静了?豫王当政时,国家是否安宁?”
江笙摇摇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脸色忽然渐渐变白,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搅在一起,继而双手分开去,慢慢抱住自己的双肩。一双剪水瞳眸穿过赵靖,看这赵靖身后的虚无。
“怎么了?阿蛮?”
赵靖的心钝钝的一痛,江笙现在的眼神满是迷茫、无助、恐惧,还有无数的挣扎。
小丫头出了什么事?还是他问的话有了什么问题?不对,小丫头刚才还好好的,那就是在小丫头的梦里,豫王登基后小丫头出事了!
“阿蛮?”
江笙还是怔怔的,双眼没有焦距,空洞的看着赵靖身后的虚无。
赵靖情急,一把抱住江笙。
“阿蛮别怕,我在,我在呢。我是赵九,不怕的,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和你一起承担。我们已经知道了可能会发生的事,占了先机,不怕的,只要我们慢慢谋划,一切都会好起来。阿蛮——阿蛮——”
许久,许久,沙漏发出丝丝丝的声音,江笙的目光飘飘忽忽。
“我,我,我怎么了?”
江笙扬起脸,看着赵靖,那双瞳眸水汪汪的,却让赵靖痛惜,这双眼睛,让他深深地陷了进去。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无助的像一只小兔子,惊恐的像一只被猎人抓住的小鹿。
赵靖从后面圈住江笙,把自己的脸贴在江笙的脸上,一只手轻轻的拍着江笙的胳膊。
“阿蛮,不怕的,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
“哦——”
“豫王继位后,是不是国泰民安?你呢,你在做什么?”
按照江笙的年龄,景昌十八年,江笙应该已经出孝,那就是说江笙即将出嫁,她嫁给了谁?一想到江笙要嫁人,赵靖莫名其妙的愤怒。
“景昌十八年,你在做什么?还在江家吗?”
江笙倚在赵靖的怀里,赵靖的怀抱很温暖,让迷茫的她感觉到一丝丝安心。
“景昌十八年啊——我在做什么?是啊,我在做什么?”
江笙似乎在喃喃自语,又似乎在和赵靖说话,但赵靖能感觉到,小丫头的身体在发抖。他什么也不能做,他不知道小丫头出了什么事,他只能抱着小丫头,用自己的身体来温暖小丫头。
又是许久过去,江笙终于回过神来,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赵靖的怀里。
“呀——”
江笙急忙挣脱赵靖,面色渐渐恢复,神思也渐渐清明。
“九爷见谅,江三无状了。若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不,阿蛮,别走,我们好好说话。”
神思清明后的江笙又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疏离,赵靖心中苦笑,小丫头还真不如刚才神思恍惚呢。
江笙提起食盒,离开了。
赵靖看着江笙的背影,脸色异常阴沉。刚才小丫头的眼里有泪光,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看到了,那是小丫头的泪水。从认识小丫头到现在,他从没见小丫头哭过,花灯节小丫头被伤成那样,她都没哭,可是现在,他一提起小丫头的梦,小丫头竟然是那样的眼神,为什么?
他一定要弄清楚。若是江宏明对不起小丫头,他不介意动用自己的权势,想欺负小丫头,得先问问他答应不答应。
回到她和孔氏住的屋子,江笙才恢复过来。
郭嬷嬷很是感激孔氏和江笙,主子这两天,每天都要用杨夫人做的饭。她也看了,杨夫人做的饭不精致,都是寻常人家的饭菜,在皇家人眼中,这些饭菜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吃,可是主子爷用得很好。可见,主子在淮阳确实吃惯了杨夫人的饭。
郭嬷嬷让厨娘跟着孔氏打下手,杨夫人是朝廷命官的内眷,且听儿子郭同说,这次赵家坑一事,杨大人功劳不小,杨夫人马上水涨船高,他们也不能一直留杨夫人在这里。那就只能让厨娘跟着杨夫人学学,总不至于主子想吃碗咸疙瘩汤还得大老远去找杨夫人吧。
江笙收拾好自己的心事,面色如常的提着食盒回到厨房。放下食盒,江笙问清楚郭嬷嬷的住处,径直去找郭嬷嬷。
“郭嬷嬷安。”
“不敢,这两日有劳玉竹姑娘了。”
“默默客气。”
“嬷嬷,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玉竹姑娘请讲。”
“夫人出来时,老爷还病着。婢子和夫人已经在府里两日,且厨娘大婶也学会了酸汤面叶,婢子想问问嬷嬷,我们能不能回去。”
郭嬷嬷温和地看着这个小丫头。
“可是府里有人说闲话?”
“不,嬷嬷误会了。府里人人都非常尊敬夫人。且能得到嬷嬷的款待,夫人很感激。”
郭嬷嬷再次问。
“那这话是你们夫人想说的?”
“不是,是婢子想说的。婢子以为,身为婢子,当为主子着想。九殿下刚醒过来,想吃些清淡的,且殿下在淮阳时用过我们夫人的饭菜,于是就想到了我们夫人。夫人来了。可是随着九殿下的身体渐渐恢复,清淡的饮食已经不适合九殿下身体康复。而我们夫人会的只是一些家常便饭,这些家常便饭已经无益于殿下的康复,夫人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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