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嬷嬷饶有兴趣的看着江笙,以她久在深宫的经验,这个小丫鬟不简单。主子都没有开口,她倒先开口了。这样的小丫鬟,都是主子们的死忠。
不过,这小丫鬟说的也在理,粗茶淡饭已经跟不上主子的康复了。
“好,我知道了,我会跟主子说的。”
“多谢嬷嬷。”
江笙屈膝行礼后离开郭嬷嬷的住处,她相信郭嬷嬷一定会把她的意思表达清楚,这话若她去对赵靖说,赵靖肯定不会同意,但由郭嬷嬷说,就不一样了。
这天下午,江笙无事,就躲在屋里绣花,做丫鬟要有做丫鬟的样,虽然郭嬷嬷专门拨了个小丫鬟伺候她和孔氏,但皇子府的下人,自来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江笙怎么会用。
孔氏和江笙都坐在屋门口绣花,她也盼着早点回去,毕竟杨文德还病着。
小丫鬟把江笙和孔氏的做事风格一一汇报给郭嬷嬷,郭嬷嬷点头,暗暗赞叹。
虽然是小门小户,但这杨夫人一点也没有露怯,还有那小丫鬟。除了去厨房,去给主子送饭,其他时间都呆在自己屋里做女红,没有丝毫打听府里消息或者和府里人套近乎的意思,是个守礼的。
晚间,郭嬷嬷再次看望赵靖时,委婉地提了江笙的意思,赵靖沉默不语。
“老奴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咱们总不能霸着不让人家回去,杨夫人可是朝廷命官的内眷,若是被御史们咬着,到时候主子又少不得自辩。主子放心,杨夫人已经教会了厨娘,主子想吃,咱们厨娘也能做成。不如,就让杨夫人回去吧。等主子好了,能出门了,想吃了直接上杨家去,更便宜。”
赵靖一百二十个一万两千个不愿意这个时候放杨夫人回去,杨夫人回去,小丫头肯定也回去。他总不能蛮横的说:我看上给你家的丫鬟了,把她给我吧。
那他岂不成了巧取豪夺的匪人?他把小丫头置于何地?真要是这样,小丫头只怕会和他更加疏离。
罢了,罢了。
“这会儿天都黑了,也不能让人家杨夫人这么草率的回去。”
“这个老奴都想到了,明日,老奴亲自送杨夫人回去,如何?”
“好,明日一早,让杨夫人再做一次酸汤面叶。”
“好,好好,都听主子的。”
郭嬷嬷笑眯眯地走了,赵靖却沉下了脸,他和小丫头还没说完话呢,小丫头就要回去了,不行,他得赶快好起来。
次日一早,赵靖早早地收拾妥当,伸长了脖子等。先是躺着等,然后坐着等,继而走到门口等,再然后走到院门口等,就差迎到厨房了。
郭同靠在门框上啃着果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爷还不如去厨房呢,说不定,爷还能学会自己做酸汤面叶,到时候属下就有口福了。”
赵靖回身踢了郭同一脚,郭同一跳躲开。
“我又没说错,爷那脖子都快伸长到厨房了。”
“你说我能去送她们吗?”
赵靖歪着头问郭同,郭同一瞪眼。
“打住!爷您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此话怎讲?”
“你要是走出这院门,我娘能撵着我满院打。爷,求您为了属下的安危,消停会吧。”
赵靖气馁,他也知道就是这个样子,郭嬷嬷能放任他在这院子里走动就已经是开恩了。
赵靖无奈地坐在椅子上,可是刚坐下,屁股上像被扎了针一样,腾的又站起来,那动作,你根本看不出来是昏迷了十几天的人。
“别吃了,再吃你就胖成猪了。去看看给杨夫人准备的礼物,别走的时候丢三落四,拿这个掉那个。快去。”
赵靖又踢郭同一脚,郭同顺手又拿了一个苹果,才笑嘻嘻的走出屋。
就在此时,江笙提着食盒过来,郭同赶紧恢复常态。拱手冲江笙一礼,江笙福了一福。
赵靖已经看到江笙进了院子,立刻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江笙打开食盒,端出酸汤面叶儿。
“九爷请用。”
赵靖略略颔首,拿起筷子吃起来。吃了两嘴,赵靖微微抬头看江笙,见江笙背对着他,正看着屋里一盆吊兰发愣。有心说几句话,又不舍得打破此刻的宁静,索性也不吃了,就这样看着江笙。
阳光透过纱窗,丝丝缕缕照在吊兰上,照在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少女鬓边的青丝在阳光下微风下轻轻扬起,就像一缕调皮的精灵,又像不听话的孩子。少女素色的裙衫衬托着不施粉黛的俏脸,越发的清冷明丽。
赵靖忽然想起那几句远古的诗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今日小丫头就要回去了,今日回去,再见不知在何时?赵靖由不得有些惆怅,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拿筷子,愣在了那里。
屋里的气氛,宁静中透着丝丝缕缕的惆怅。
江笙不看赵靖,皆因为昨日她的失态。昨天从这里离开,当机立断去找郭嬷嬷,说舅母要回去,没想到郭嬷嬷的话果然管用,今早,郭嬷嬷传话,主子再用一次酸汤面叶,晌午送杨夫人归家。
舅母很开心,终于可以回去了,皇子府虽好,但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
江笙唇角也露出了笑容,梁园虽好不是吾家。更重要的是,她不愿意再单独面对赵靖。
她自认为已经很能镇定自如,已经对那些过往、或者说梦里的一切做到云淡风轻。面对顾渊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她还是胆怯、害怕,但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情绪不外露,让别人瞧不出什么。
可是,昨天在赵靖面前,情绪一下子失控了,有那么一瞬间,江笙觉得似乎找到了一个依靠,很温暖很安全的依靠。
但清醒过来以后,她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赵靖说的对,她和赵靖是有了共同的秘密,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对赵靖和盘托出。她和赵靖,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落尘埃,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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