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安好，婶娘安好。”陆蒙沉着了脸色扫了眼赵令如，尔后向两位长辈唱喏行礼。
老夫人一迭声叫他起来，将重孙交给乳娘，招手唤孙儿至身边坐下，拉着他的手，柔声说道：“如今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往后可不能再似先前恁样由着性子胡来了。”
端木芬示意伊儿拿了油布出来，向陆蒙道：“这是二郎叫我带给你的。”
“多谢嫂子。”陆蒙瞧了眼，接了，又道：“老祖母，孙儿有一件事想求你。”他话虽这么说，一双略显阴沉的眸子却瞧着赵令如，“小倌儿才刚落地，总是跟在娘亲身边的好。况且妥娘也舍不得……”
“才说了让你莫要任性胡为，就说起这样的糊话来！”老夫人嘴里呵斥，眸光却向赵令如瞥去。
赵令如道：“郑姐儿不过是个侍婢，让她带着小倌儿成样子了。”
陆蒙跳了起来，“恁我就抬举她做姨娘，若是姨娘还不够格，我就让她做如夫人。”
“你给闭嘴！”老夫人拄着拐疾声怒喝。
润娘见情势不好，起身辞了出去，一众老姆、养娘也都退了。
老夫人这才手指着孙儿，颤声道，“你这不争气的呀！我只说你出仕了，又做了老子，自然沉稳起来，谁曾望你依旧是个糊涂的混帐”老夫人是气急了，头一回这样骂宝贝孙子。
陆蒙见祖母动了怒，也不忍再犟，只沉着脸立在恁里，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声，“你心里爱她、宠她，我们都不多说甚么。郡主是个大度的人，也都不理论，且看在你面上，待她也好。可你心里要明白，郑姐儿她是个甚么出身？若非是郡主贤德，咱们家的门她都不要想进！你只看你二哥院子里的安弗，跟了你二哥恁些年。虽说不曾生得个儿子，可也有个大姐儿。况且在西北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如今又怎样，一样是个侍妾。只是你二嫂子可有半点委屈她不曾？咱们这样的人家，做主母的皆怜下宽厚的，只要底下人循规蹈矩的，断没有为难的道理。郑姐儿恁孩子，虽是倡门出身，我素日看着倒是个老实本份的，你别给她没事寻事。”
“做娘的带儿子，不是天经地意的么。”
“谁是谁的娘！”老夫人见孙儿就是不开窍，不免急了，“小倌儿何曾没跟着娘了？”
陆蒙见老祖母气急了，眼珠子一转改了策略，拉着老祖母的手，赖脸笑道：“孙儿已经应了妥娘，老夫人只当心疼孙儿，让小倌儿去她屋里睡几个晚上吧。况且，就算在妥娘屋里歇了，难道就不是令如的儿子么？”
赵令如道：“我即时抱了小倌儿过来，原是为了妥娘好。到底小倌儿是她身下掉下来的肉，没瞧见还就罢了。真要在身边带了几日，再要抱走，恁不是生生剜她的肉么！其次，莫说小倌儿一个庶长子，就是大姐儿，二嫂子尚且不肯底下人胡乱嚼舌根，咱们这样的人家，庶出倒是不怕，就怕着生母份卑贱。又是长子，忌讳尚且忌讳不来，你反倒还要拉扯上。你是做老子的人，都不替小倌儿考虑的么！”
赵令如一席话在情在理，陆蒙再恼却无一言可驳。
端木晚趁势也劝，“又不是隔着多少远，前后几脚路的事。待她出了月子，想看小倌儿随时看便是了。何必非要招人口舌呢。”
老夫人道：“妥娘是一时糊涂，你好生和她说说，她是个知进退的孩子，断不会再闹的。”
陆蒙张了嘴还待说甚么，史老姆忽奔了进屋，扑在地上，磕头悲泣，“老夫人，咱们王妃，王妃，没了！”
“甚么！”屋里诸人尽皆一惊。
赵令如和端木芬互看了一眼，想起她只剩一副骨架的模样，微微一叹，这事也算不得突兀，就她恁身子听了小翁主的事，定然是命不长久。只是说去就去，未免也太快了些。
老夫人定了定惊魂，问史老姆，“这是怎么说的，娘娘虽说病着，可也……”
赵令如、端木芬两个且扶了老夫人落坐，赵令如将小翁主的事和老夫人说了，又蹙眉道：“想来是侧妃娘娘没有瞒得住。娘娘本来就病得利害，听了这个消息哪里受的住。孙媳妇只是忧心姨妈，她才好些，偏又出了这样的事，只怕又要添了病。”
老夫人叹息道：“且先别说，待她好些再和她说。”说着，就令史老姆，“你们若敢在大夫人面前露一句，莫怪我板子伺候。”
现如今的陆府早已非是傅翕芳说了算的，她们这些人更是如履薄冰，生怕叫人寻出个不是，上头借机发作。数十年的老脸没了还在其次，一个不好恐怕就要落是和乔家一个下场。
现下连王妃都不在了，大夫人最后的一个倚仗也没有了，往后在府里，莫说她们这些人，就连大夫人也要小心做人了。
所以，听得老夫人喝令，史老姆是应之不迭。
赵令如一面吩咐人赶着给他们兄弟备丧服——姊妹之丧，服丧九月。
因又为难地向老夫人道：“王妃出了这样的事情，小倌儿的满月怕是摆不成了。”
老夫人原是指望大孙女能多提携提携陆蒙，一则是他看着不争气。二来么，且慢说赵令如郡主的身份，如今赵家也领着侯爵，陆蒙将来承袭的只是？？？，身份上低了赵令如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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