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促之下,正愁着该如何下手,门外响起一名老妪叫门的声音。
“应该是睦州城最有名的喜婆,张家阿婆来了,她一生送嫁无数,各个都是美满姻缘,能得她篦发,小姐定能与将军举案齐眉,相伴永远。”
丘南霜与琬琰通宵一句,转身疾走到房门口,大开了房门。
门外,一精神矍铄,和蔼喜气,篦发篦的一丝不乱,插着根胆雀石金簪的老妇翘首相盼,正是丘南霜口中的张家阿婆。一见有人来迎,规规矩矩在门外见了礼,跟着丘南霜入了房内。
“老身张氏见过小姐,”琬琰虽蒙着盖头,不露真颜,可张阿婆还是眼尖的一眼瞧出这位待嫁的小姐,不说风华绝代,也绝非什么庸脂俗粉。
且不说别的,单说能得未来夫君这般看重,便是德容不凡,必有他人不具的过人之处。
“阿婆无需多礼,快快请起。”琬琰侧了侧身子,起手唤人起身,“事出突然,有劳阿婆了。”
“小姐说的哪的话,能为您梳妆,那是老身的福气,”被丘南霜搀着起了身,张阿婆漫步至琬琰跟前。说话的同时,张罗着给琬琰装扮了起来。
“合和相好,良缘永结,濡沫白首,自生难忘,”念了吉祥美满的说辞,张阿婆欠着身,揭掉了琬琰头顶上的盖头,准备为她梳起妇人髻。
目及铜镜,瞥见琬琰浅着粉黛,清丽纯净的真容,惊诧恍然大悟,止不住的赞许颔首,“原先老身还想着是哪家的小姐,能有这等好福气,得未来夫君如此看重,一睹小姐芳容,老身算是明白了。”
闻听此话,铜镜中映出来的姣好面容,蹙眉稍疑,正要启唇相问,被捧来新娘头面和嫁衣,探头好奇的丹月抢了先。
“婆婆这话从何说起啊?”
她可要好好打听打听,以后回到军中,也好占个头名,跟全军将士们好好说道说道将军的丰功伟绩。
拿起篦子,顺直了琬琰如瀑的墨发,张阿婆不语先笑,“小姐有所不知,老身此前确实是这睦州城十里八乡用惯了的喜婆。自从儿女都已成了家,不用老身操持,便接手了这伙计,想着沾沾百家的喜气,也好添添福寿。”
“本以为这好日子,会日复一日,谁能想到,这屈身住了一辈子的睦州城,会惹怒天神,历劫如此弥天大祸。
不怕小姐笑话,老身啊,活到这个岁数,是个惜命。,老话说的好,年纪六十六,阎王要吃肉。老身今岁刚好虚满六十六,好不容易躲过这劫数,就怕再抛头露面,地下的酒鬼蛇神还来惦记。
为了不添惹事端,安身立命,就想金盆洗手,不再操持着婚配嫁娶。将军来寻老身的时候不凑巧,正是老身发愿后的整十日。”
“既然如此,婆婆为什么又应了呢?”丹月凑到身跟,一边帮衬着张阿婆篦发,一边嘴不得闲。
“还不是小姐夫婿的一片赤诚之心,让老身感动的,无话可说,无言婉拒。现下,老身想着这一遭不仅不会折了福寿,反而会饱修功德,自此无灾无难,年高寿长!”
张阿婆年逾六旬,手上却很是利索,说话的工夫,发髻初成,看着镜中的琬琰敛首含羞,脸上止不住的泛着喜气。
“他,做了什么?”轻咬着嘴唇,琬琰隐忍不住,急迫的想知道,苏翊忙在外面的这些日子,都为了她做了哪些事。
“不瞒小姐,老身祖上在洛京城也有过一些体面,后来卷入风波落败,才来到这睦州城了身达命。老身一见你那夫婿便觉他气质不斐,出身非富即贵,后来闻听随从们唤他将军,心中便有了计较。
北定王府,国之擎柱。将军身份如此尊贵,大可以权势压人,屈命老身接下这桩喜事。可将军没有,反而一再礼让,前后来请了老身三次,次次恭谦身卑,要老身实难再驳面。
为了解除老身的后顾之忧,还专门向城外的圆融寺,请来了方丈大师亲自开光过的护身符,要知道那也是个不畏权势,难请动的主儿,这其中,不肖又得好费一番工夫。
娶妻贤美,贵在心意,将军前前后后,一通忙碌,都是为了小姐,老身做这喜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家的小姐能得夫婿如此看重,小姐福泽深厚,可要万般珍惜。”
珍惜,她自然是要万般珍惜。
得君如此,夫复何求!
琬琰氤氲着眼眸,陷入了凝思,看着镜中的头次梳成妇人髻的自己,忽觉潜意识里,她可能同他一样,默默期待了这一日许久。
好在,得尝所愿,花好月圆。
篦好琬琰脑后最后一缕发丝,张阿婆深望了望镜中感动遐思的琬琰,正要拿起胭脂水粉,为她添妆,忽觉她肤质柔嫩,白皙无暇,再厚脂白粉未免太落俗套,只拿起螺子黛轻轻描了几笔,又点了些口脂便作罢。
“老身瞧小姐芳容清丽,厚重脂粉反而有碍姿容,浅尝辄止即可,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谈吐,见识,绝不是乡野一般村妇。
琬琰心头深谙,眨了眨眸子,敛回眸底泛出来的酸劲儿,凝神莞尔一笑,“阿婆慧眼识人,全听您的意思就好。”
“小姐谬赞了,老身这就为您插配凤簪。”张阿婆自知身份,受不起琬琰这一番信重,又谨礼的欠欠身,才向丹月手中的托盘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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