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叶寻正趴着，极其专注地眯着眼睛在黑暗中找小猫，突闻背后有人出声，他吓了一跳，碰翻了边上竖立着的手电筒，光柱划了半个圆，最终左右晃了几下，照在背后人的鞋子上。
“找猫。”
叶寻蹲着跨了一步，把地上的手电筒捡了起来，拍掉了上面的灰尘，他抬头看着逆光的申云竹，刚才那一通跑，让他眼睛迎面接受了一大波冷风，此刻眼角被风吹得红红的，他忍不住眨了好几下眼。申云竹还是那副双手插兜的拽样，他朝离叶寻所在位置直线几十厘米处的花坛里看了一眼，那儿明晃晃缩着只背部披了一层橘色的小猫，小猫的四脚毛发厚实，像戴了白手套，显得爪子特别大，胸前也有蓬起来的一堆白毛，长大后应该会是一只长毛金被银床。小猫面对着两个巨大的陌生生物，可能是感受到了威胁，全身毛炸起，仰着头叫得更密集了。
“猫不会自己剥皮。”
申云竹说着蹲了下来，伸手拿过叶寻放在花坛沿上的四截火腿肠，沿着包装上的侧线，把它们一根根剥了开来后，重新放回原处，剥完最后一截时，他直接把火腿肠放进了自己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猫不能吃太多咸的东西。”
见叶寻睁大着眼睛盯着自己吃火腿肠，申云竹拍了拍手说道，他重新站了起来，把双手插回兜里。
“走吧，你在这儿他是不会过来吃的。”
“等等……”
“流浪猫不亲人是好事，省得被人伤害。”
申云竹朝叶寻抬了抬下巴，自己先一步走在了前面。叶寻其实是想问问猫在哪儿，他想看一眼，可申云竹却已经走远了，他怕说话太大声吓着小猫，于是只得也起身跟了过去。
两人在夜游时会碰见已经是常态了，叶寻不知道为什么申云竹也会有这个习惯，不过据他对申云竹的了解，应该不可能是跟自己一样的原因，他从没问过，也觉得没必要问，就像申云竹从来都没就此事而对叶寻展现过哪怕一点的好奇。他们并不是每次碰见都会打招呼，这两人，一个是不愿与人交流，一个是怕与人交流，竟也达成了默契，若是彼此遇见了，又不想说话，便沉默着擦肩而过，只当对方是万千行人中的一个，而真正会一起走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叶寻虽然跟了上去，但申云竹似乎没什么要交流的意思，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想不好该不该找个岔路溜了，他观察了会儿路，再往前拐个弯就是老婆婆的油炸摊了，看申云竹的路线，似乎就是往那儿去的。
“这个时间，老婆婆应该收摊了。”
叶寻停下脚步，声音不太大地说了句，申云竹果然不走了，停顿了会儿后，貌似还不太相信地快步走到岔路口，伸头张望了下，结果当然是失望而归，他脸上的不爽真是一点都没加掩饰的。
“你没吃晚饭吗？”
叶寻兜里还有两根火腿肠，他上前伸手递给申云竹，申云竹犹豫了下，最后果断地拿走了，他咬开金属环，剥了包装纸，两口就吞下了一根。
“吃了，不允许没吃饱吗？”
“哦。”
叶寻站着看申云竹吞火腿肠，两人相对无言。
“你歌写得怎么样了？”
申云竹把火腿肠的包装纸揉巴揉巴，四处转头想找个垃圾箱扔了，不过可见范围内并没有果壳箱，他只得把垃圾塞进了口袋里，顺便随意地问了叶寻一句。
“……没。”
叶寻今晚出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写不出歌词，想着逛一逛清醒下脑子，可在申云竹问这句话之前，他发现自己竟然压根没想过一句歌词。
“万松飞说的考试题材挺不错的。”
“啊？谁会爱听考试相关的，不都避之不及吗……”
“谁让你写真的考试了。”申云竹看叶寻还是一脸的不明白，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提这茬了，他根本没想要解释这么多，“你活着的每一刻，不都是考试。”
“……哦。”
“啧。”
申云竹说完，自己也觉得肉麻，他狠狠挠了挠后颈，绕过叶寻走开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考试……”
叶寻轻声嘟哝着，马路上打着大灯的车子开过一辆又一辆，把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的，待他再回过神来，已过去十几分钟了，申云竹早就没了影。叶寻有些灵魂出窍地走回了家，洗澡时想歌词，睡觉前想歌词，连做梦也在写歌词，早晨被闹钟叫醒第一件事还是歌词，不得不说申云竹给他的提醒还是有效的，他至少找到了个方向，能写出那么个一两句来了。
不知道算不算冥冥中有因果，一个昏昏欲睡的下午，在弥漫着熏醋酸味的教室里，班主任宣布了星期五要进行初二第二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心还没收回来的同学们立刻集体发出了悲鸣，叶寻正胡乱写着歌词的自动笔也在此时突然断了芯。听到月考，叶寻想起了前几天叶召在书房里跟他说的话，也许是正处于叛逆期，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极其抵触的，叶召要他争取保送，无非就是为了个面子，而叶召自己做的事，到从来没为叶寻考虑过明天。叶寻一手撑着下巴，皱着眉头，用力在纸上写上了“我的明天在哪里”，下笔力道之大，不仅戳破了纸张，还又一次摁断了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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