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可同你说了什么事？”信是通过成陆又传到凤三处的，他自然想着成陆是该知道的。
谁知成陆神秘兮兮的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将他给打发了。
二人去的地方也不远，是一处众人都熟悉的茶馆，从前宁绍借票的招募会也便在这茶里里开过一回，才到门口便遇见了熟人：陶斯禹。
“斯禹兄。”
“陆弟、段兄。”
三人互相道了礼，凤三越发对徐南这邀约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儿会把他们这些人都召集到一处，尤其是进了里头，便又见到了些眼熟的，不眼熟的，有如成陆一般的商人，还有学生，各有几个大约是才从工厂出来的，身上的工作服还没来得及换的，看似五花八门的各种人，唯独有一点是相似的——年龄：大约都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
正在与旁人说话的吴英见到他们来了，便快了两步到他们跟前将传单往他们怀中一塞，又往别处去了。凤三揣起，这大约是《思想新公报》的特印内刊，并不是外头发行的报纸，这一期的专题：《共产主义思想的新发展之浅谈俄国革命胜利》
这消息凤三是老早就收到了的，如今的报纸消息越来越广，不止报道些国内新闻时政，乃至国内，无论是哪国发生了战事，又或是那个大官新任了，就连什么时候换了新的驻国内大使都一一详写，自然俄国这革命胜利之事也不会少说。
徐南一走上台子边让凤三想起了当年初识李钊的时候，如果他记得没错，当时仿佛也是在这么一个差不多的屋中，站的也是带着这样眼神的青年们，如今近十年过去了，竟然还有这样许多的人在坚持着，实在是让他有些感慨。
“如何，恍如重回旧梦之感。”成陆在边上淡淡说道。
凤三露出喊着欣慰之笑：“是，却也不是。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李钊，他同徐先生说的话，言语之中多含疑问无自解，不仅仅是他，当时台上还有去了的宋先生，他们各自带着各自所推崇的，台下听的人多是在选择，即便是当时的徐先生，大约也是心怀着摸索，而此时，你再看看他们，眼中可还有半分的犹豫？十年过去了，不变的是这些人，变的也是这些人，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目标，我们也是。”
台上徐南正激情昂扬地发表着：“同志们！请允许我称呼你们一声同志！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没有组织，没有未来方向的，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就是我们的目标，他们可以做的，我们同样可以做到！从几何时起，我徐南便坚定不移地要成为一个共产主义的拥护者！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我们要用我们自己的手去掌握我们自己的命运，我们的命运不是由那些北洋军阀、不是由任何政府来代言，我们要的是表达我们自己的意愿！这个国家属于人民！民乃国之根本！只有万万人民都觉醒起来，都举起拯救自己的旗帜，这个国家才能够得救，才能够被从洋人、日本人、旧封建中解放出来！这才是真正的救国之路。”
台下的人眼神烁烁，手中掌声不止。
“同志们！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要发挥出手中的力量，去唤醒你身边的人，要让他们自觉、自发地站起来，明白他们每个人的意志！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掀起巨浪的动力，这个国家的未来，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中……”
“很少能有人不被徐先生这样的话给触动。”凤三听着徐南的演说，甚至也压抑不住内心中涌起的一阵阵热浪。
“不。”成陆的眼中倒映出徐南的身影，“不是他的这番话，他的话只是他们的宣泄口，是徐先生告诉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革命家，没有人会不喜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只是他们被人压抑地太久了，所以忘记了这件事情，徐先生再次唤醒了他们。不止是他们，我也是，从前我想着这个国家的变革必须要依赖更强大的力量，或许是北洋军，或许是南方的革命党，但是在经历过人生这么多以后，我决定要依靠自己，徐先生第一次来找我，告诉我只有我会成为是《思想新公报》第一个商界的代表者，我就知道了，我做到了第一步，没有依靠别人，我为很多人创造了活下去的机会，但是你会想到么，在你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我甚至是一个弱小的连一阵风都能将我吹病的人，我会成为他们的憧憬，我会带着他们继续走下去。”
“你很知道自己的重要。”凤三转身看着身边的人。
“是。”成陆昂着头应地丝毫没有犹豫。
“我上一个见过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人，是孙先生。”凤三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西洋历1919年，无论是甬航商团护卫团的努力，还是“青年会”的努力，亦或是双方之间交流团的努力都获得了成果，“巴黎和会”的消息传入国内：段祺瑞当年力主对德国宣战收到了成效，中国也成为了战胜国的一方，然而面对同为战胜国的日本，他们却强占了当年被清王朝签署给德国的山东“权益”归到他们之下，由段祺瑞政府派出去的外交代表团一败涂地，在列强强压之下，签下了这屈辱的条约。
然而此时的国内已然不同当年，革命党再也不是拿不上台面来说话的底下组织，各地的工人、学生纷纷罢工来抗议北洋政府的这个决定，同时第一次极大规模抵制洋人、抵制洋货的行动也在宁波蔓延开来。
成陆从教堂医院出来，门口送他来的马车却并不在，他略等了一会儿，才见成泽带着个黄包车夫来了：“少爷，今日学生们又要上街游行，若是做马车回去，一会就该堵着过不去了，我就叫马车先回去了，我们先做黄包车过去，等到了人群多的地方，再走回去，也走不了多远，总比堵在外头好。”
那黄包车夫也搭腔：“是呢，成当家，我家那小子今日也上街去了，还叫我不要拉车呢，若是换了别人我肯定就不接了，成泽小哥说是您，我便送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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