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曾经在云家待过？怎么没随我外祖父和舅舅去任上？”梁鸢问道。
梁鸢的外祖母是先帝的妹妹嘉阳公主，在她十六岁时看上了无权无势的外祖父云肇和，成就一段佳话。本朝驸马甚少参与政事。外祖父一直在崇文馆参与史书编纂，是个实打实的读书人。外祖父和外祖母一生感情深厚，只有一儿一女。母亲去世后，外祖母也因伤心过度而亡。深受打击的外祖父辞了崇文馆的差事，随舅舅去了任上。一晃这么多年，竟也没怎么联络过。
一个称作云家旧仆的人贸贸然找上门，怎么都觉得诡异。
那婆子抬起头，看了看屋里的丫鬟，道：“三姑娘，老奴有件要紧的事想跟您单独谈谈。”
梁鸢看向云婆婆，云婆婆对梁鸢微微摇头。对方只是个普通的老人，身上没有功夫。
梁鸢看懂了云婆婆的暗示，对着瑞雪和云婆婆道：“你们在外面看着，别让人进来。”
直觉这个婆子，和秋氏近日的动作有关。
等两人都出了房门，婆子才开门见山地道：“老奴姓张，并不是云家的家奴，而是梁家的。老奴是梁三老爷的奶娘。”
梁鸢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是父亲的奶娘。
当年母亲死时，父亲遣走了一大帮人，包括自己的奶娘。
这些时日梁鸢也想找到这些旧人，但是一无所获。如今对方找上门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心中虽然惊讶，梁鸢面上却不显。她笔直地坐着，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原来是张嬷嬷来了。您怎么不早说？您是父亲的奶娘，也是我的长辈。父亲现下就在家中，嬷嬷先跟我去见祖母吧。”
世家中对奶大小主子的奶娘都要给几分颜面。梁鸢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张嬷嬷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张嬷嬷则没想到梁鸢小小年纪竟如此沉得处气。
“三姑娘，您不想知道我单独来见您的原因吗？”张嬷嬷道。
梁鸢像是才想起这回事一般，歉然地笑了笑。“嬷嬷特意要想见我，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张嬷嬷道：“姑娘还记得您母亲云夫人吗？”
梁鸢敛去了笑容，“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张嬷嬷目光定定地看着梁鸢。她既然能够来见梁鸢，就有把握梁鸢对她手里的秘密感兴趣。毕竟母女连心，云氏死后，梁鸢被梁昌抛在桐城，就算回了京城，怕是日子也不好过。怎么会不思念自己的亲生母亲？
可是梁鸢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因张嬷嬷的话有所变化。她的眸子清亮，像是被清泉洗过一般干净。张嬷嬷在里面找不到一丝的情绪。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定力？
张嬷嬷心里惊讶，面上就流露出犹豫的神色。“这件事，有关夫人的亡故……”
梁鸢沉声道：“我母亲是染了时疫病故的。”
“姑娘，并不是，夫人是……”张嬷嬷故意顿住了，然后一言不发地跪在梁鸢面前。
梁鸢道：“张嬷嬷你既然来找我，必然有你的条件。你是我父亲的奶娘，于情于理我都会帮你的。”
“姑娘，都是我那该死的孙子，他被我惯坏了。我原本有三个孩子，却接连夭折，只剩下大儿子一个。不得以我才来梁家做乳母。没想到我那儿子也是个短命的，才成亲两年就丢下我这走了。媳妇跟人跑了，只有小孙子和我相依为命。他前些日子染上了赌瘾，欠了好大一笔钱。要是还不上，赌场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张嬷嬷提到自己唯一的依靠，满脸痛惜。
梁鸢道：“如果你有难处，找父亲祖母也是一样。怕是欠了很多钱吧。”
张嬷嬷闭了闭眼，“一千二百两。”
这么多钱，足够在京郊买上一座上好田庄。怕是找父亲也未必给他出。
张嬷嬷自然明白这笔钱数额巨大，就算是三老爷念及旧情，那现在的三太太呢？还有明察秋毫的老太太呢？会肯拿出这笔钱吗？要知道当初她被梁昌送到庄子上荣养，就已经给了五百两的银子，足够小康之家一生吃喝不愁了。
梁鸢这里是她最后的希望。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想出卖梁昌。
“一千多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梁鸢良久开口，“你总要让我觉得值才行。你说我母亲不是时疫，那她是如何亡故的？”
张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只怕梁鸢不感兴趣。既然她开口，就说明心底还是惦念着母女之情的。
“夫人定然不是时疫，因为她死的那天上午，还跟我说话。可是只过了一个时辰，三老爷就突然封了夫人居住的院子，传出时疫的事情。那时候连大夫都没有上门，怎么可能知道是时疫？我也未曾见夫人有不舒服。就算有，也该立即请大夫是不是？”
梁鸢叹口气，“就是这些么？”
这些猜测梁鸢和云婆婆早已讨论过无数次了。她自然知道母亲不是时疫死的。
张嬷嬷道：“我想夫人应该是自尽的。”
梁鸢一愣，是真的惊讶了。
云婆婆曾说母亲脖子上有伤，一般人会认为那是悬梁所致。但是云婆婆曾经在江湖上游历，很清楚被人勒死和自尽的区别。张嬷嬷怕是没有这种见识，将母亲当做自尽也不奇怪。
“为什么？我母亲为何会自尽？”梁鸢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
张嬷嬷抬头看了眼梁鸢，却不说话。
梁鸾道：“一千二百两不是小数目。我手里只有四百两的银票。还有一些珍珠，应该值八百两了。”
“这些事情有关夫人的清誉，我说了姑娘勿怪。其实夫人开始并不愿意嫁给老爷。”张嬷嬷叹了口气，徐徐开口。
梁鸢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年轻时，曾有过一段婚约。对方是她青梅竹马的邻居，本来都已经商议好了婚期，就要过定。却不想在一次宴会当中，刚刚高中探花的梁昌和云氏发生了些事情，使得云氏不得不嫁给梁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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